“醒了?”沈均诚不擅长和孩子搭讪,脸上堆着笑问候了他一句,一边把采购回来的物品一一拿出来。
“小智,快叫叔叔!”晓颖吩咐儿子。
“叔叔!”小智嘴上叫唤着,眼眸里还是有点迷糊,“妈妈,这个叔叔是哪里的,从来不认识。”
沈均诚闻言笑了笑,“我姓沈,是你妈妈的朋友,以后就认识了。”
沈均诚买的东西太多,吃穿用度无一不包,甚至连玩具都有,简直够小智在这儿住一个月的了,可用的柜子又太小,塞满之后,剩余物资只得搁置在床尾,好在小智人小,不占地方。
“你怎么买这么多?”晓颖瞧着他展示出来的东西,有点瞠目。
“有备无患!”沈均诚忙的一身汗,遂把外套脱下,搁在床尾的栏杆上。
晓颖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支吾着措辞,“那个,今天会不会耽误你……你平时一定很忙吧?”
“不会啊!”沈均诚一脸轻松,俯腰拾起一个包装完好的模型汽车,边拆边道,“有什么事他们会打电话给我的。”
他这一停留便至日落黄昏。
小智醒着时,沈均诚就手把手教他玩买来的新奇玩具。除了舅舅,小智还从来没遇到过一个如此有耐心、肯全心全意陪他玩的大玩伴,他很快就对这个初次照面的叔叔有了好感。
望着那两张一大一小却连笑容都有几分类似的脸,晓颖心头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似的生疼。
如果当初她不是那么软弱,如果当初她能咬牙坚持下去,那么今天不就……
“不不!”她在心里惶恐的否定这种假设,她感到有种罪恶感。
无论如何,人只能朝前看,不能往回张望。朝前看,或许会因为未知而获得前行的勇气,而回首只能领自己追悔莫及。
下午,在晓颖的坚持下,兼之小智身子也扛不住,他依依不舍地放下玩具,钻进被子里乖乖睡了,临闭上眼前,还不忘用目光寻找一下沈均诚。沈均诚会意,对他笑着轻语,“好好睡,醒了叔叔再陪你玩。”
他宠爱地摸了摸小智的脑袋,忽然有种错觉,躺在被窝里的这个小不点儿,仿佛是自己的孩子。这种感觉着实奇妙,原来他以为自己会因为小智是晓颖和别人的孩子而别扭。
心头如有一根微妙的细丝滑过,未及抓住,晓颖又在他耳边催促,“你公司里真的没事?”
他回身,笑笑说:“真没什么事。”
他当然明白晓颖是在变着法儿赶自己走,可他很笃定,坐在床沿,和她面对面,继续笑侃着道:“其实总经理是最好当的,具体事物都让别人干了,我每天只要批批文件签签字就可以了!是个人就能做的事儿!”
晓颖扑哧笑出声来,她又何尝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我从柯兰辞职不是因为范之浚。”她主动提起这个之前被打断的话茬,目光转向熟睡中的小智,“我跟李真两个人都出去做事的话,小孩子就没人照管了,总是托给别人对他的成长也不好,所以……”她低头笑了笑,有点无奈,“可能我真的只适合当个家庭主妇吧。”
沈均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以后怎么打算?总不能永远闷在家里吧?”
“没想那么多,还是等……小智长大一点再说了。”她的口气是完全不抱希望的。
沈均诚用力抿了抿嘴唇,“我近几年会常驻h市,如果你以后有什么想法,不妨……”
“不,”晓颖最怕听他提这个,她转头瞟了一眼沈均诚,看到他凝视自己的眼神,却不敢多加注释,“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不能总是麻烦你。”
那句关键的话已经涌到嘴边,还是被她用力咽了回去。她怎么能当着沈均诚如此专注真诚的眼神说出那样的请求,她又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去要求他呢?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沈均诚仿佛读出了她的潜台词,他不再看她,“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作为一个你的朋友那样存在,这样也不行么?”
晓颖有点难看地低下头。
“怎么说,我们也是从学生时代起就认识的。”沈均诚勉力笑着,故作轻松道,“现在又恰好跑到同一座城市里,就像普通朋友那样偶尔见个面打声招呼也不算过分吧?”
他的这番话说得无懈可击,可是晓颖明知不是这么回事,他在她身上可谓煞费苦心,然而此刻被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她一时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她没法告诉他自己最大的顾忌是李真,他的猜忌心是如此之重,即使沈均诚刚才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真话,可只要他们之间还存有一丁点儿的联系,李真就不会安宁。
她还在胡思乱想之际,沈均诚却有意无意地扯起了少年时代两人遭遇的那些趣事,比如他性急吃豆角结果挨了她一掌之类的,点点滴滴,想不到他都还记得。
那是晓颖有生以来最愉快的一段时光,即使短暂的如流星闪过天空,也足以令她在回忆起来时心生温暖,流露出最真实的微笑。
那也是她和沈均诚共有的一段美好回忆,无论是谁,提到哪一个细节,无需赘言,对方便已了然。
然而在一串串轻微会心的笑声中,晓颖却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记忆中残留的东西越多,对现实造成的威胁也越大。
刚刚被她摒弃的请求又像水面的浮球那样一荡一荡地游了回来。她心思飘忽,寻求着开口的机会。
而气氛是如此温馨和谐,沈均诚的脸上浮现着久违的带点纯真的笑容,那想必是他周围的任何一个人都无缘见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