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急忙跪下:“请陛下放心,奴婢定会视王妃为主。”
“一会儿去王妃那里看着点儿,两位公爷夫人怕是要寻事。”女王皱眉。
“是。”锦娘应了,缓步退出。璇玑殿灯火通明,两枝高达一米的巨烛正熊熊燃烧。正殿里人声鼎沸,隐隐竟听得大笑声。
她不觉奇怪,紧走了两步,才见一身大红嫁衣的探春正坐在游诽身侧,也不像一般中原来的女子那样局促,竟是眉目含笑,神情自若。烛光下,一双眼睛流光溢彩,顾盼神飞,让人见之便觉忘俗。
紫林公夫人长得很富态,若非先入为主,探春竟要以为她不过是个笑弥勒。她也不大说话,可只一说话,便朝着探春的身世上引。被她当枪使的,自然是那位精明细眼的骆世公夫人。
“听说王妃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公主,想想也是,我们茜香在天朝看来,不过是个弹丸小国罢了,哪里会真拿个公主下嫁过来?”
探春暗怒,若刚才只是贬低了自己,她还能心平气和,含笑应付。可这番话说到游诽的身上,她却觉得这人当真是眉不是眉,眼不是眼了。
游诽唇角略勾,笑意盈盈:“二婶说错了,本王要娶的王妃,可不是瞧着她是公主。就是真公主,也及不上王妃的一根手指头。”
探春觉得有一只手握住了自己,温暖而干燥。她莞尔一笑,扬脸对骆世公夫人道:“夫人的消息倒是灵通,连我并非皇帝之女都知道。不过,难道您就不知道,我朝皇帝不过比我大了五六岁吗?你不会是想要天朝遣个五岁的公主,来当茜香国的王妃罢?”
骆世公夫人讪讪:“谁知道你们天朝的皇帝究竟多大,兴许有十七八个公主,就是舍不得给我家王子呢”
探春叹息:“王子,我倒有些弄不明白了,难道咱们茜香的公候夫人,比王妃的品级还要高一些么?”
游诽含笑瞥了她一眼:“王妃本是除了母亲之后,茜香最尊贵的女人,公候夫人……那还差着些呢”
“那么……”探春眨了眨眼睛,无辜地问,“难道是骆世公夫人娘家的身份要更高些?我们天朝讲究出嫁从夫,难道骆世公家里倒反其道而行之,竟要娶妻从妇了不成?”
凝霜早就跟她说过了这位骆世公夫人的家世,也不过是从她祖父才开始显贵,她自己也不过是小妾的女儿。只不过在茜香,正室与小妾的分界,不如汉人那么严格罢了。
骆世公夫人胀红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三弟妹素来不大会说话,倒让王妃见笑了。”紫林公夫人笑道,“不过是心下觉得奇怪,素来没有公主,不还有郡主么?”
探春惊愕:“难道夫人竟是不知,探春正是南安郡王的妹妹,靖宁郡主么?”
她的宗谍已记入水氏,自然理直气壮。虽然她并不想用身份压人,但这两位从进来伊始便拿着身份说人,心下暗恼。
紫林公夫人掩唇:“是么?我还以为……”
探春沉下脸:“鸳鸯,去把圣旨请出来,让紫林公夫人瞧瞧,本王妃到底是公主还是郡主,甚或是紫林公自以为的身份?”
鸳鸯应声去了,请了圣旨出来,却把圣旨递给了翠墨,两人并肩站在紫林公夫人的身前不说话。
“夫人怎不摆下香案,求观圣旨?”探春端坐不动,“按理说,你这样的品级,是见不得我天朝圣旨的,不过为解夫人疑窦,也就让你沾个光罢。”
紫林公夫人只得跪地而接,圣旨上自然不会写明探春是贾府之女,翠墨却故意迟迟不把圣旨递给她,让她跪在地上双手上举的姿势,足足保持了一盏茶的功夫。
探春这才“啊”了一声:“我竟是忘了,紫林公夫人的品级不够,哪里能真让圣旨与你瞧?翠墨,你把圣旨展开,让紫林公夫人离近了看罢。可要看得仔细些,莫要把本王妃的身份再弄得拧了。”
做这种事,果然是翠墨最合适。
虽是仲夏,可紫林公夫人也有四十来岁的年纪,又养尊处优惯了的,几时跪过这么些时候?汗流浃背之下,上的脂粉也糊成了一道一道。
探春偏不发话,翠墨拿着圣旨递到她的眼下,不待她来拿便冷冷一笑:“夫人自重,这圣旨可是给我家王妃的夫人么……也别太自以为是了,还不够资格捧圣旨呢”
骆世公夫人跳了起来:“你们两个不过是个丫环,把圣旨递来接去的,我们公候夫人竟连拿圣旨的资格都没有了?”。。
茜香新王探春笑吟吟地把脸转向她,眸中寒光微闪:“哦?骆世公夫人难道不知,宰相家的下人也比七品芝麻官大些么?我身边的这些人,倒也常常得见天颜,虽说只是个丫鬟,倒也深得圣眷。夫人若是入了天朝,怕是还要求到她两个门下,才能面圣呢”
游诽窃笑,伸手把她的手背捏了两捏:“胡闹,要被你们皇上知道了在这儿拿他的圣旨不当回事儿,任由你这两个丫鬟拿来接去的,怕要治你大不敬罪。”
探春无辜:“我不过是借皇上的面子,治治这两个罢了。就是他知道了,也不会责怪的。”
他二人耳语不迭,因声音低,不免越离越近,看在别人眼里,多少有几分暧昧。探春不发话,翠墨自然高举着圣旨不放,紫林公夫人不好起来,强自跪着仰头,这姿势说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咦,紫林公夫人莫不是还没有看清?”探春和游诽耳语完毕,仿佛才注意到跪在地上的紫林公夫人,悲天悯人地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