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身边的人越聚越多,犹如挥之不去的层层波涛。每个在外面浴血奋战的将士身上都不可避免地受了伤,体力严重透支。
能够支撑下来的,都是因为有那一抹坚定信念在支撑着的人,而无法支撑的,不是心怯而战死,便是节节败退。
刀锋已卷,身上染满了不知是别人还是自己的鲜血。但再强烈的信念,也无法对抗成千上百人的攻击,终于支撑不住地以刀柄点地,略微喘息,潘云豹不知道,今天的自己是否真的会命丧于此。
而沂王李禛,早已经舍弃了他这样无关轻重的小卒,逼进最后一道城楼,直视上方的帝王,“皇兄,你大势已去,快些交出传国玉玺,下诏禅位吧。”
“那可未必。”
一支利箭,破空袭来,正对着沂王的帅旗,箭空旗倒,不祥之极,顿时令得还虎虎生威的沂王部属们为之哗然。
潘云豹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却是精神大振,几乎有那么一瞬,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他眼花了么?他怎么看见他爹了?
在大队士兵们的拱卫下,潘茂广骑着马,踏着坚定的步子,从容进驻。
“你……你怎么回来了?”面对着这位声威显赫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李禛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厉声质问。
潘茂广朝门楼上的皇帝遥遥抱拳以示敬意,“陛下英明,知沂王你早有叛心,故此召我回京。”
“这不可能。”李禛绝对不相信这个解释,皇上成天惦记着要夺他的兵权,怎么可能又秘密把他召回来?
潘茂广压低了声音,却仍让李禛能够听得清,“不管你信不信,总之我是回来了。而你埋伏在京中各处的兵马已经被收拾干净,你现在是要缴械投降啊,还是与我拼死一战?”
“以为这就能难倒我么?没那么容易。”李禛脸现狰狞之色,忽地从怀中掏出一支信号弹,扔上天空。
“不可以。”潘云豹还想上前打落,却给潘茂广一眼瞪了回去,“沂王想放回烟火,你这孩子怎么还不乐意?”
潘云豹傻眼了,而眼看着的信号弹在空中爆响,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李禛更加傻眼了。
只听潘茂广慢悠悠地解释,“埋伏在东边河道里的两万援军解决起来确实费了老夫一点力气,若非如此,也不至于任你惊扰了圣驾。”
他提高了嗓门,对着城门楼上的皇帝嚎了一嗓子,“陛下,臣未经请旨,就擅自调动了东边的兵马,回头自当向陛下请罪。”
听及此,皇上在城门楼上很想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潘茂广你个老匹夫,他就说怎么调不动东路暗伏的精兵,原来是给这厮征用了去,害他虚惊一场。
咬紧牙关,面上却是平静无波的,“潘元帅护驾有功,何罪之有?速将叛贼擒下,进宫来见。”
仗已经打到这个份上,要是潘茂广还能让李禛给跑了,那就可以把潘字倒过来写了。皇上袖子一甩,回宫休息去了。接下来的发落事宜还有许许多多要干的事宜,他不吃饱喝足,怎么有力气?
李禛的脸色极其难看,“潘茂广,你告诉本王,我到底输在哪里?”
潘茂广嘿嘿笑了,“想知道么?束手就擒之后,我会详详细细地告诉你。”
李禛忽地仰天长笑,但那笑声中,却透着一份格外的悲凉,“自古成王败寇,若是束手就擒,倒不如引颈自戮,来个痛快。”
见他作势要自裁,潘云豹急忙飞身上前阻拦。这样的朝廷钦犯,可不能随随便便地挂了,起码得审一审,问一问才能让他去死。让他死得这么痛快,那他们这么些苦岂不是白吃了?
“小心。”
可是潘茂广的提醒到底来得晚了一步,李禛自杀是假,临死前想要拉个垫背的倒是真的。
就着潘云豹过来之势,举起手中方天画戟顺势就往潘云豹胸膛刺去,饶是潘茂广奋不顾身地飞身去救,却已经来不及了。
噗哧一声闷响,戟尖已经深深扎入潘云豹的胸膛,刺心剧痛,顿时让他昏死过去。
“潘茂广,你今日毁我基业,我也杀你一个儿子,算是两清了。”李禛状若疯魔,凄厉的笑声在京城上空久久回荡。
潘府。
张蜻蜓躺在床上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生什么事了么?为何她的心会怦怦怦怦跳得这样剧烈?不祥的预感像细细密密的蛛丝,将她如小虫般牢牢粘住。
她已经在床上躺了很久了,却老是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脑子里乱糟糟的似装了许多东西,却又好像什么都快如走马灯般抓不住,让她无从思考,无法思考。
城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静了下来,那些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战鼓声,像是给看不见的沙土掩埋了一般,统统听不见了。偌大的京城,陷入诡异的寂静。
“来人呀,快来人。”张蜻蜓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会这么害怕,这么心慌意乱。那种感觉,就像是凭空给人丢在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什么也摸不着,什么也够不到的虚无。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绝妙乌龙
京城的这一场叛乱,历时一日,在正月十六的傍晚就宣告结束了。
宫里派出的各路小太监手捧着圣谕,分东西南北几路在京城四下告谕,安抚百姓,稳定人心。当然,戒严还是必须的,尚有叛军乱党需要捉拿,但百姓们的心都已经安定下来了。
就算是还有些胆小怕事的,但在听说潘茂广潘元帅已经赶回京城坐镇时,也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这是南康人心目中的军神,只要有他在,他们相信,这天下就不会乱。暂时要戒严几日,又算得了什么呢?反正家家户户为了过年都囤积了不少食品,吃完正月都是够的。若是实在有那青黄不接的,找左邻右舍通融一下,渡过这个难关也就好了,所以京城内百姓们的生活还是基本保持了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