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茂广很是自责,明显流露出悔意。
“你是错了,因为你不了解女人。”眼泪大滴大滴地从小谢夫人的脸上滑落,落在枣红色的锦被上,很快洇染开来,如斑驳的锈迹。
“女人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变得不一样,她总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他,只留给他。如果看到自己丈夫明明也可以留给自己家孩子的东西,却不得不留给别人,那她就是不惜一切也要想方设法给自己的孩子弄到手。”
潘茂广微叹一声,“所以我还是替你保住了云祺的性命,我知道那孩子是你一辈子的希望,他若是有个好歹,你也活不下去了。咱们二十多年的夫妻情份,我不会袖手旁观。”
小谢夫人眼中突然有了光彩,恳切地哀求着,“那你再去求求皇上,别把云祺发配边疆了好么?章家不也销了案底,允他家老大参加科举了么?给云祺一个机会,这孩子是真的读了书的,他也会考中的。”
潘茂广看着她,目光沉痛,“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章家的事儿能跟云祺一个样么?人家之前就没有舞弊,过后也没有明知故犯,私采矿藏,云祺能保住一条命,就已经是皇上给了潘家天大的面子了。怎么可能就这么轻飘飘地发落?连皇上的亲舅子,有免死金牌的吴德此次都赐了毒酒自尽,家财尽数抄没不说,连子孙都给贬为庶民,流放边疆。可是咱家除了云祺一人,其他人有没有受到责罚?咱们还有什么能去跟皇上争的?就算云祺不是主谋,但他亦属从犯,还是明知故犯。”
小谢夫人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拿手绢捂着嘴失声痛哭。
潘茂广转过身,不想看到她这副模样,“此次回京,我可能就不会再去边关了。我已经命人在后院建一座佛堂,替你发了个愿,不抄够十万本经书,决不出府。”
什么?小谢夫人惊闻此言,连哭都忘了,震惊地盯着他,瞠目结舌。
潘茂广顾忌着小谢夫人的颜面,没有把话完全点破,“云霜、云霏还要嫁人,云祺那个孩子将来长大了,也会渐渐懂事,还有平儿……万一将来遇到大赦,云祺也不是没有机会回来。你就当是替他们积点德,也替我这一生赎些杀孽吧。我会时常请些有道的师太回来,与你讲习佛经的。至于你想回家,还是算了吧。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跑回娘家去,不是让人笑话么?”
他又看了小谢夫人一眼,转身走了。
有些事,只要是做过了就无法抹灭,尤其是名声,毁去容易,想要重建起来,就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了。
青灯古佛,吃斋茹素。
是对她的惩罚,也是替那些曾经被她毒害过,甚至枉死的人超脱,为小谢夫人自己赎些罪过。
最美人间四月天,草长莺飞,鸟语花香。
动荡了一时的朝廷终于完全平定了下来,皇上终于就皇位继承问题作出安排。
立太祖嫡孙李思为太子,待其百年之后继承大统,又立李弘为皇太孙,诏告天下。
张蜻蜓歪在自家老槐树底下,听说这份旨意之后是左右不懂,“那皇上这意思就是先让李思靖顶上,然后等李思靖多少年后再传回给他亲孙子?”
潘云豹将一个洗干净,又削了皮的水蜜桃递到媳妇手里,“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了,不过李思靖应该不用等到多少年后,等到李弘成年,能够继承皇位的时候,应该就会传给他了。”
“那李思靖怎么办?这辈子就跟容容憋在宫里了?”六个多月的身孕已经很显眼了,扶着肚子坐起来,啃着大桃问。
借口回家养伤,陪媳妇一起生孩子的潘云豹放下小刀又开始替她揉捏着腿,“这事儿可不好说,不过你看浩然也没怎么样,应该老爹和皇上谈好了,还有些别的安排吧,否则也不可能把江山社稷就这么轻易交到他的手上。”
张蜻蜓咂巴咂巴嘴,忽地觉得这桃子吃起来也没这么香甜了,“李思靖要做皇上,容容就是皇后娘娘,咱们将来想去见上一面也不容易了。真是的,干嘛派他去当皇上呢?”
“这话可不能乱说,爹应该也有他的用意。你想想啊,上回西戎一战,还有京城科举弊案那会子,李思靖可在民间积累了不小的声望。让他坐上这个龙椅,目前来说,确实是最合适的安排。”
“我不是舍不得容容嘛!”
“那你就不舍不得她么?”忽地,一个人不冷不热地在后面讥诮着。
扭头一看,张蜻蜓当即就惊喜了,“哟,陆姨,你们怎么出来了?”
看她要站起来相迎,陆真赶紧上前几步,把她拦着坐下,“这么大个肚子,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我这不是出来找你发财了么?”
发财?张蜻蜓有些发懵。
潘云豹亲自搬来凳子,唐晟荣笑呵呵地坐下道:“她在宫中请了个旨,弄了个正经的皇商资格,往后,你们的猪肉铺子可以放心大胆地开了。”
嗬,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张蜻蜓兴高采烈地就要打发人去给董少泉报信,让他也乐呵乐呵。
“不必了。”陆真笑着把她拦下,“他和浩然也一起来府上了,给你公公叫去了。听说你们上回的猪肉卖得不错,还要弄个官儿给少泉当当呢。”
看来潘茂广是盯上董少泉了,这事情太大,张蜻蜓兜揽不住,让干弟弟自己看着办吧。
“陆姨,往后你们就不用再进宫了么?”
陆真点了点头,却又叹了口气,“只是想见那臭小子和惜容也不方便了。”
张蜻蜓想说点高兴的事情,“那您和唐叔的事什么时候办,我们一定得帮着张罗张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