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笑着补一句,“这职虽是虚的,不上京来任教,但俸禄却是真的。从即日起便开始算数了,等你们回到家乡,那些钱粮也该由国库拨下来了。”
张金宝听得张大了嘴巴合不拢,“那是说……说我姐夫也算是个官儿了?从四品这是多大的官呢?”
孟子瞻笑道:“这就相当于知府了,和你们郡守是平起平坐的。虽然他身无实职,但在你们那儿,也算是最大之一了。就连区区在下,也不过是个五品官,他比我可还高一级呢。”
这下连赵玉莲也不能淡定了,激动得眼泪都掉了出来。只章清亭头脑还算冷静,当即明白,赵成材这辈子的仕途就这样了。除非死后加封,否则就是乡间一个空有官名的教书匠而已。
不过,甚合吾意,既有俸禄,又有官品,以后自己家在当地,那做起生意来就更加不怕惹人闲话了。毕竟,要是认真理论起来,赵成材也不是正经官员,不必有那些忌讳了。
大伙儿正在那儿高兴着,忽听院外脚步嘈杂,保柱急急来报,“夫人,外头来了群宫女太监,说是宣您进宫呢。”
章清亭略一思忖,估到来意了。
抬眼就见一群宫女太监已经捧着衣裳进来,最后是乔仲达笑嘻嘻地上前,“我们是奉皇后之命宣召张夫人进宫的,快换上衣裳,走吧。”
见他也在,众人皆放下心来,章清亭偷偷问了句,“找我干嘛?”
乔仲达却故意卖个关子,“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章清亭心里更加有数,脸上微微一红,换了衣裳随他出了门。
再次来到皇宫之中,却见赵成材正在那儿跪着呢,因是男子,给隔在帘子外头,以免觑到宫中贵人。
小太监把章清亭领到帘子里面,皇后正端坐其中,玉真公主和其母也在旁边陪伴,见她来了笑语盈盈,“这会子人可到齐了,皇后娘娘,您就当着她的面再问一回吧。”
皇后含笑问道:“张氏,你上回说起,若是要与你丈夫破镜重圆,须得他亲自来求恳再是。现在他人已经在外面了,哀家就当着你的面问一句,赵翰林,你可愿迎娶你前妻?”
“微臣愿意,谢娘娘玉成之美意。”
这秀才,他倒是应得痛快,章清亭只觉颊上滚烫,想来已经是面若红霞了。
皇后又再笑问:“张氏,现在你可愿意?你若愿意,哀家即刻就帮你们准备婚礼,让你们完了婚再回家去。”
“那可好。”玉真公主领着头儿拍手叫好,“我可最爱看热闹了,到时我送你们夫妻一份大礼。”
虽是几年夫妻,但此刻章清亭羞得连鼻尖上都渗出微微汗意,却是嘤咛了一句,“民妇……民妇不愿意。”
呃?这下所有人都愣了,尤其是帘外的赵成材,急忙插言,“娘子,你就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章清亭暗自嗔他一眼,却对皇后道:“非是民妇有意拂逆娘娘的美意,只是自古男女婚配,须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娘是国母,如能蒙您赐婚当然是天大的福份。只是民妇日后回转家乡,却仍是要侍奉公婆,亲睦妯娌的。若婆婆仍是不喜,民妇这媳妇仍是难当,所以民妇不敢轻言许之。”
哈,众人明白了,章清亭这是担心即便是皇命难违,却激得婆婆更加反感,为难于她,所以在此要先讨个说法。
赵成材忙忙表白,“娘子放心,娘经此一事,必定也能想明白了。回去之后我再好好劝劝她,娘也不是不明理的人,不会再如从前那般待你。”
嘁章清亭小嘴一撇,“我又没说婆婆是个不明理的人。只是这家长里短地过日子,哪里能处处简单就用道理二字而论?若是如此,从前也不至于弄成这样了。”
眼见娘子使起了小性子,赵成材发愁了,这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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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章清亭赵成材小两口闹起了别扭,皇后掩嘴轻笑,“那依张氏你说,待要如何?”
章清亭心里早已打定主意了,不慌不忙地道:“回禀娘娘,民妇虽不懂什么大道理,却也知道百善孝为先。婆婆是生养相公之人,又含辛茹苦将其抚育成人,禽兽尚知跪乳反哺,身为人子,又岂可不知尊老敬老?故此,且不论婆婆因何而不喜我,但为了让她老人家不生气,相公即便是要与我和离,我也是没有一句怨言的。”
皇后等人听得微微颔首,从这一番话里,便能听出章清亭并不是个不明理的人,那她与婆婆的矛盾,想来也不全是她一个人的责任。
玉真公主听到此处却忍不住插了一句,“可若是为人媳妇的个个都因为婆婆不喜而要和离,那做媳妇的也太可怜,婆婆也太霸道了些。”
太妃笑着嗔了一眼,“傻孩子,这清官难断家务事,特别是家里的许多事情,可不能简单地以一面之词而作定论,更不能以孰强孰弱来做判断。”
听她的话里明显有维护婆婆之意,皇后未免有些不喜。太后早死,这些老太妃们说起来都不算是自己的正经婆婆,但又全都是自己的婆婆。平日里头可没少给她添烦难,所以感同身受,她倒是挺同情章清亭的。
但玉真之母却极是精明,先前说了那样一番话不过是个引子,后面这些才是正文,“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世上风气也有些不好之处。讲孝道是对的,但唯父母之命是从,却有待商酌了。一个顶撞便是忤逆不孝,若是父母的心再重一点,便闹着要休妻或是和离了。其实说起来,进了一家门,都是一家人了,彼此又有什么过不去的?若是扪心自问,哪个婆婆又不是从做媳妇起熬过来的,哪个媳妇不会有做婆婆的一天?将心比心,又何必相互为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