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玉堂自然要先送妹夫,不过走前悄悄跟赵玉莲交待了句什么,听得赵玉莲脸上一红,章清亭颇为玩味地看了他俩一眼,见着人多,也什么都没问。
这边一行人上了船,一路鼓乐喧天,好不热闹地进了扎兰堡。
人说,近乡情更怯。此话果然不假,越到要回家的时候,反而越加紧张起来。
还没到码头,就瞧见那儿人山人海,欢呼声锣鼓声是震耳欲聋,赵成材站在船头是不住地回礼,连眼角都湿润了,心里满满的全是感谢。
想他当年,不过是小小的穷酸秀才,只想着如何能有个安稳饭吃,平平淡淡做个小师爷,或是教三两个学生,便是一生了。
可是如今呢?自己居然能带着状元头衔,翰林身份,携着皇上的御赐匾额归来,还得到乡亲们如此的爱戴与拥护。
人生能有一次这样的经历便已经值了,真的,就是等到垂垂老矣,再回看这一生,曾经有过这样的一次荣耀,赵成材都觉得自己值了。
旁人的欢呼声在耳边呼啸,赵成材心里明白,这是因为他们看到了自己的成功,看到了自己的成就。而回首来时的每一步,他觉得自己最该感谢两个人。
一个是他的妻子,虽然已经和离,但赵成材心里只认定了这个女子是他的妻子。
如果没有她,赵成材想,自己永远都是个碌碌无为,为艰辛生活而奔波的小秀才,一辈子也难有什么出息。
还有一个,便是自己的母亲,赵王氏。
如果没有她那么多年的含辛茹苦,赵成材知道,自己就算是娶到了章清亭,也永远不会有今时今日。试问,一个失去了的人,又怎么会到达终点呢?
是她们,两个女人,造就了他这一生最大的荣耀与光彩。
他忘了不了母亲瘦小的身影,担起整个家的重担,他忘不了妻子柔弱的肩膀,托起了他向上的阶梯。
而此刻呢?在他享受万民拥戴的时候,妻子远远的隐藏在他身后,母亲更是连来都没办法来到现场,在后头忙碌着。
可是一想到她们,赵成材就觉得心中充满了暖意。他就不信,这样的两个女人就无法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赵成材留在那现场接受欢呼喝彩,章清亭可没工夫在那儿掺和,匆匆忙忙赶回了家。
张发财今儿个可是真高兴,听说女儿要回来,早早地就预备了酒席,要给她接风。
可章清亭一进门,得跟老爹说声抱歉了,“方老爷子那头的事更要紧些,我这边收拾了东西,就得去给她帮忙,金宝我让他先陪着明珠送棺材回去,爹,您要不等我把那头张罗好了,咱们再安安心心坐下来吃饭吧,对了,这儿有些礼物是带给亲戚乡邻和马场众人的,我已经跟小蝶交待过了,你们先帮着把这事办了吧。”
张发财现在时常应酬事情,处事可老练了许多,“那当然是方家的事情要紧,我今儿也给马场订了桌酒的,一会儿便代你送去了。不过,你一走这么长时间,管事伙计们可帮你添了不少小马驹儿,你还是过去露个脸好些,剩下的爹再来帮你招呼。”
章清亭听得有理,把女儿交给娘照看着,匆匆忙忙就和张发财先去了趟马场,路上说起赵成栋失踪之事。
章清亭摇头叹息,“昨晚小蝶已经跟我提过了,只是瞒着成材,一会儿等他回了家,少不得又有场气生。”
张发财道:“上回你赵大叔去找了一个多月,人回来都瘦得不成形了,说起来也挺可怜的,官府四处都报了案,可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现在他屋里两口子也都回来了,大大小小的嚼用可不少,又没个进项,日子着实不容易哩,成材走时不把那县学补助给了咱家么?每月也有二两银子,我便还他家了。只是他们还不肯收,我便给了玉兰,让她拿着贴补家用。”
章清亭点头,心中却想,赵王氏最偏爱这个小儿子,现出这样大事,指不定这段日子怎么煎熬呢。
可这也不是她能操心的事情,暂时把这烦恼搁在一边,到马场与众人相见。
金管事当即交上马场的账,章清亭笑着又还给他,“我这些时还少不得要您几位帮忙呢。”
金管事笑道:“再往后可是淡季了,您还请我们么?”
章清亭很是大方,“您帮我们把一年的苦活累活都干了,我就是白付您这一年的工夫也是心甘情愿的。”
金管事他们都很高兴,听说方家之事,知道她实在没有时间,便让她先走了。这边张发财留下陪众人开怀畅饮,宾主尽欢。
那头章清亭收拾了东西,要往方家赶去时,张罗氏把喜妞留下了,“你们忙得够呛,哪里有时间照看她?你把妞儿交给我,自去忙吧,横竖还有奶娘呢,娘包管帮你把妞儿看得好好的,等你们收拾完了,我天天带她去那儿给你瞧。”
章清亭想想也是,便将女儿留下,自己先过去了。
方家那头,张金宝已经打点了人在布置灵堂了。事情虽多,但安排得井井有条。见她进来,便上前道:“姐,你瞧瞧还有什么要弄的,再跟我说,先进去和明珠把晚上住的地方安置下吧。”
章清亭瞧了很是满意,进来安排住处,却是方明珠重归故里,忍不住触景伤情,又哭了一场。
劝了一时,到了翌日,整个方家都收拾齐备,请来颂经超度的道士们也来了。张金宝虽是初办,但很是用心,打点得样样周到,纵有一时缺失,章清亭也想着补了起来,着实让方明珠一点心也不用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