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因为不在一起了,所以赵王氏会记起她的好,会想着怎么把她接回来才是第一要务。可是等到真的又生活在一起了,特别是当赵王氏年事渐高,必须与她们同吃同住之后,整日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全都有可能成为导火索,引发一个又一个的雷。
所以章清亭她必须说,而且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她的心里也隐含了一分试探,试探赵王氏是否是诚心想接她回家。如果是的话,她肯定会答应,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过以赵王氏这么爱面子的人来说,她要是真的当众答应了,章清亭也就不怕她会反悔了。所以现在,她就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了赵王氏,她曾经的婆婆。
你要是想再做回我的婆婆,对不起,这个家必须由我来当。
这一刻,赵王氏真是心乱如麻。
从前,当赵成材强行从她手中收走当家之权时,赵王氏已经经历了一次巨大的打击了。
对于她这样一个操了一辈子的心,管了一辈子事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否认她的能力更难受的?
而且上一回,赵成材虽然是收走了家中的大事掌管权,但赵王氏也不是一点事都不能管的。家里的小事,还是在她手中。实在有些赵成材干的让她不满意的事情,她这个做娘的,也没什么不好说出口的。就像赵成栋的分家之事,跟他闹闹,做儿子的总不好太过拂逆于她。
可是章清亭不一样,她是媳妇,这就注定了赵王氏不能拿她当亲闺女般使性子闹意见。反而她一旦答应了让她当家,还得更加客气的尊重她的意见,服从她的决定。
这说白了,不就是以后章清亭可以管着她了么?这让赵王氏情何以堪?
她并不担心章清亭会故意为难她,虐待她什么的,只是这要让人知道她赵王氏一个做婆婆的给媳妇管得死死的,让她的脸往哪儿搁?
赵王氏是真不想答应。
可是不答应,媳妇话就放在这里了,她坚决不会进赵家的门,而依着这个媳妇的火爆性子,说不定一怒之下,真的就跟别的人谈婚论嫁了。那时候,可让她的儿子怎么办?她的孙女怎么办?
赵王氏在这儿纠结起来了,她方才吵闹之时,挣出了不少的汗,现在风一吹,脑子一冷静,心中自是后悔不迭。自己怎么就挑了这么个最不恰当的时机,谈这么个最不恰当的话题?
章清亭自然知道婆婆心中的踌躇与迟迟难以下定决心的原因。其实,若是赵王氏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下来,她的心里反倒没有底,那证明赵王氏说的不过是酒后的醉话,当不得真的。可赵王氏想了这么半天,就证明她是酒醉心明,认真在思考了,这样说出话来,才真正的有分量。
赵成材也知道娘心中的别扭,在他看来,一个家新陈代谢那是必然规律。章清亭确实各方面都非常出色,如果让她来当家,那自己真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可以全心投入到书院的建设中去。男人嘛,总是希望能有所建树的。现在又赶了一个好时机,他们这些天已经探讨出了初步方案,要用上三四十年的时候,把扎兰书院打造成全国最著名的书院之一。
有许许多多的大事还等着他去做,要是成日为了这婆媳俩的矛盾纠缠不清,忙于调解,那赵成材也算是没办法安心做事了。
站在儿子的立场上,他虽然觉得章清亭当众提出这样的要求是有些不合礼仪,但绝对没有错,这个家,是该交到她手上的时候了。
可是,他不能说。他既不能公开支持章清亭,也不能去劝说赵王氏,因为这毕竟是婆媳俩的事情。如果再进一步说的话,也是章清亭对于重进家门,对未来婆婆提出的条件。
赵王氏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得给她一个选择的权力。如果他这个做儿子的说了什么,那就是赵王氏为了他这个儿子而做出的牺牲。在将来的共同生活中,赵王氏还是能够抱怨,“看,我这都是听了你的话,为了你才答应的事情。”
所以他只能静静地等待着娘自己做出决定。
他不能说话,可是有一个人却可以。赵老实在一旁思忖半晌,见所有的人都保持了沉默,他开始动起了那个榆木疙瘩的脑袋。
他没赵王氏心思复杂,所以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地就做出了决定,“孩子他娘,你听我说一句话。”
赵王氏只听老伴以从未有过的认真,表述着自己的意见,“我们都老啦,脑子反应也慢,行动也不灵活,身上这病那痛的也多,像你上回病了一场,可不是休养了那些时才恢复过来的?咱们往后都得靠着孩子们照顾,不是说一定得求着他们什么。但我们既是老了,你又何必一定要逞强,非操那么多心?你瞧瞧媳妇,进门这几年,为家里做了多少事?她人年轻,聪明,脑子也活。许多事情咱们想不到的,她都帮着想到了。咱们顾不过来的,她也都顾过来的。人也真的是很孝顺,成天好吃好喝,好衣好被都替咱们料理周到了,没让咱们受一点委屈。对这个媳妇,我是没什么话说的。既然孩子们现在都各有各的事情忙着,咱们老两口不如就在家里,替他们带好孩子,照管照管家务。少操些心,多享些福,这不是很好么?你说呢?”
对于年事渐高的人来说,比起操心爱面子,确实能够享一份清福才更加的实际。赵王氏到底是给老伴说服,长长叹了口气,“行吧,我都依你。”
既然答应了,她也不再忸怩作态了,径直抬起头来,“成材媳妇,那我现答应你了,你可也得答应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