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胜一筹两人满载而归,温明蕴玩得很尽兴,整个人都汗津津的,体力即将告罄,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明显。程亭钰瞧见了,直接掏出手帕递给她,温明蕴轻轻擦着汗水。“打猎真有意思!”她忍不住感叹。男人也跟着笑,打猎就跟钓鱼一样,当成功的那一刻,涌上来的喜悦和成就感,的确让人心生欢喜,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一般。之前温明蕴和五公主一起狩猎时,五公主要印证自己的实力,轻易不让侍卫们帮忙,完全是她们俩追逐猎物,最成功的一次就是围剿一头鹿,但猎完那头鹿之后,温明蕴就筋疲力尽了,哪怕有大型猎物出现,她连弓箭都举不起来,很快就疲乏了。完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和程亭钰一起狩猎,完全不会这样。他不需要证明自己,纯粹就是为了陪玩儿,主要目的就是让温明蕴高兴,因此他不急着冲锋,遇上大型猎物时,反而先让温明蕴射箭,若是猎物逃跑或者要攻击他们时,他再出手。温明蕴也知道他在替自己保驾护航,才能玩得如此尽兴。“哎,程亭钰,我有首歌想唱给你听。”她心情大好,忍不住轻轻哼起小曲儿来。“唱,我听着。”男人歪歪头。“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她忽然想起《荷塘月色》,主要是这句话还挺应景的。在密林狩猎时,他的确像是一汪池塘,而她是畅游的小鱼。“后面的词儿想不起来了。”她眨了眨眼,直接卡壳了,直接改成哼唱。“把猎物全都杀光?”程亭钰侧耳倾听,又让她哼了一遍之后,根据曲调补出了这几个字。温明蕴微微一愣,转而忍不住大笑起来。原本的词儿她虽然记不太清楚,但最后四个字是“皎白月光”,《荷塘月色》的词很优美,并且朗朗上口,曲调也很魔性,所以传唱度很高。但是原本朦胧婉约美,被程亭钰这么随口一改,直接变成了杀气重重。“改得好,我们今日在密林里,的确一通嘎嘎乱杀。”她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男人见她开怀大笑,也忍不住勾起唇角,甚至兴致很高地跟着哼唱那两句。“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把猎物全都杀光……”温明蕴没有哼唱下面的内容,因此程亭钰就一遍遍重复哼唱这两句词儿,像是和尚念经一般。五公主骑马找来的时候,就见这夫妻俩在轻笑着唱歌,颇有些意趣。“哎哟喂,你们两口子躲到密林里,半天不出来,我以为是要做什么高兴的事儿,竟然就在这儿唱歌!”五公主身下的马还没停稳,就忍不住调侃起来。“我们现在兴致很高,唱歌还不高兴吗?”温明蕴抬了抬下巴,立刻反驳道。五公主在他俩身上扫了扫,又往林中看了看,眼神透着几分微妙。“唱歌叫什么高兴,这里是密林,虽然寂静无声,但是又有无数猎物在暗处蛰伏,充满了危险,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明明可以做更快乐的事情,保管既紧张又刺激。”五公主冲他们摆了摆手,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对面的夫妻俩对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五公主的意思。温明蕴露出几分嫌弃的表情,撇嘴道:“我说公主殿下,你还真是要快乐不要命。这里杂草丛生,地上还都是猎物的血迹,在这种地方毫无兴致,下回挑点好地方吧。”五公主真是人设不崩塌,这地方看起来很像凶案现场,完全不可能舒服的。“我这不是怕你们夫妻,喜好特殊吗?这世上最不缺奇奇怪怪的人。”五公主撇嘴,好似他们就是这样的人一样。“我们才不奇怪!”温明蕴据理力争。五公主视线转移,立刻盯着他们的猎物,侍卫们的马背上都驮着猎物,其中最扎眼的就是那头豹子。“这什么箭法,竟然射了这么多次才中,豹子竟然没逃走?”她一眼看到豹子身上的箭都射歪了,看起来捕捉得十分困难,要是按照常理来说,豹子是相当敏捷的动物,一箭不中就很难捕捉其踪迹。“我当时比较紧张。”温明蕴轻声说了一句。“哇,不愧是如意,竟然独自猎杀了一头豹子,我之前还是在父皇的帮助下,才猎过大型猛兽。”五公主一改之前口风,反而举起手开始鼓掌。“公主殿下怎么还两副态度?”程亭钰忍不住调侃道。五公主斜着眼睛瞧向她,颇为嫌弃地道:“本宫一开始以为是你这个没出息的,把好好一头豹子射成了筛子,当然嫌弃了。你长得人高马大,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那受苦的还是如意。不过若是换成如意,她凭借一己柔弱之力,还能独自猎杀豹子,本宫只想为她鼓掌庆贺。有什么问题?”她光明正大地搞双标,让人完全无法反驳。“公主说得是。想必你们有话说,我先去别处转转。”程亭钰冲着她们抱了抱拳,便扯着缰绳离开了。五公主看着他利落转身的背影,忍不住夸了两句:“别看程瘟鸡身子不好,这是真有眼力见儿啊。”她刚夸完,就见还没走远的程亭钰,忽然抬手捂着嘴巴,咳嗽几声。顿时她又不满地皱眉:“哎,这身体差的,连骑马都骑不快。你和他一起来狩猎,真的能猎到东西吗?这些不会全是侍卫打的吧?他能不能举起弓箭?”五公主显然对程亭钰的身体非常在意,一连好几个问题抛出来,都把温明蕴给问得发懵。“没事,反正还有几年活头。”温明蕴随口敷衍了一句。“光活着有什么用,他若是一直这么没出息,真的能让你快乐吗?不会是还没品出味儿来,他就结束了吧?”五公主十分不满地道。“其他人只会在乎你当不当寡妇,但是手帕交不在乎,男人死了还可以换,我只担心他能不能给你带来快乐!”她一本正经地道。温明蕴彻底笑不出来了,经由五公主这么一提醒,她才惊觉自己的寡妇梦碎了。就程亭钰方才那骑术精湛的模样,不止平安康健,而且还身强力壮,远超寻常人,这要是不出意外,得多活多少年。“我还能快乐吗?”温明蕴沉声询问道,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她当不了寡妇了,还能逍遥自在吗?虽说程亭钰看着比其他古代男人靠谱,而且也不太迂腐,但人都是会变得,万一程亭钰年纪越大,掌控欲越强,变成了那种自视甚高的油腻男,她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吧。她之所以选择和程亭钰成亲,就是看中了诸多方面,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他身体不好,看着活不长久,等他死了自己就当个寡妇。至于继子有孝道压着,再加上程晏名声也不好,他若敢让自己不高兴,温明蕴绝对要出招让他的名声更加臭不可闻。到那时候,她只要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奴仆成群,金银成堆,快乐似神仙。但是如今这些好事儿,只能在夜里做梦时想一想了,眼看着程亭钰私底下健壮如牛,她就心情复杂。温明蕴是想着自己不能当寡妇了,所以快乐不固定,但是五公主只以为她是感叹房事不幸,顿时目光怜悯地看着她。“哎呦,我可怜的如意哎,程亭钰那副病恹恹的样子,看着就不太行。你可咋办哟,当时劝你选曹小狗吧,你偏不,认准了他那张脸。男人光靠脸不行,虽说本宫也喜欢脸好看的男人,但是那方面若不是龙精虎猛的,我也是坚决不要的。”五公主瞬间摩挲着她的后背,面露同情。温明蕴听到此话,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也不是啦。”她想起之前程亭钰抗议过,当五公主拿他和曹秉舟比较时,要帮他说话。“好了好了,你不用帮他说话,我知道说起这种事情,你也难堪。放心吧,我有办法,你等我几日!”不等她继续说,五公主就善解人意地道。“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事儿,是为了叶丽莎。”温明蕴立刻兴致满满:“她的事情有进展了?”“没有,当初北魏使团那么兴师动众的调查,都毫无进展,这都多久过去了,哪怕锦衣卫再有三头六臂,也找不到证据。背后之人做得很干净,那七八条疯狗根本就是无主的,忽然从巷子里冒出来,北魏使团带着狗尸体,几乎问了半个望京城的人,都没人说出到底是谁的狗。”
“偶尔有些人为了高额赏钱,说出狗长得像谁家的,结果人家的狗好好活着呢,根本就是认错了。那些狗又被他们打死了,更不会说话,讲不出凶手是谁,毫无头绪。”五公主说起来,简直滔滔不绝,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完全藏不住。“叶丽莎进京之后,行事太过张狂,得罪的人太多。无论是那些被她抢首饰的官家小姐夫人们,还是望京城的掌柜的们,包括这些店铺真正主人们,都在背地里恨得咬牙切齿。都是有权有势的人,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就算为了两国和谈,不好正面折腾她,但是这种私底下的回击,还是能够办到的。”温明蕴忍不住分析道,叶丽莎嚣张跋扈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行的离谱事儿,简直罄竹难书。五公主立刻嗤笑出声:“她那是刚从蛮夷之地过来,脑子还转不过弯儿来,把望京城当成他们北魏了,看上就抢过来,连点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活该被报复。”“她被报复是应得的,只是可怜那些狗,特别是有主的,多是看家护院好帮手,如今全因为她要被打杀了,也是无妄之灾。”温明蕴想起皇上的命令,不由叹气。“这你不用担心,当初叶丽莎被咬了之后,北魏使团开始排查时,就有流言传出,说是要将全城的狗都给打杀了,替叶丽莎报仇。大部分养狗的人听说后,都把自家的小狗送回乡下去了,城里找不到几条。”五公主浑不在意地道。“真的,你不是安慰我才说的这话?”温明蕴不信。“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今儿早上锦衣卫汇报的时候,还提起这事儿呢。就因为一个流言,他们就怀疑是否和侠士有关,说不定是侠士不忍见到这些狗全死,所以才放出这些话来,让大家提前有个准备。因此他们还去追查了流言的源头。”“侠士?”温明蕴不解。五公主立刻扬起头,颇为认真地解释道:“让叶丽莎在最得意的时候,狠狠地从高处跌落,把她打进十八层地狱,这还不是侠义之士吗?恩怨分明,快意恩仇,就是侠士所为。”“那的确是侠士。锦衣卫那边追查到流言源头了?”“追查个屁,锦衣卫忙得脚不沾地,这次狩猎,曹小狗整个都没出现。锦衣卫只有一个副指挥使和两个下属在,就这三个人,如何追查?他们就是怕一无所获被父皇责罚,所以东拼西凑也要找点借口,听起来好像有新进展一样,其实啥也不是。”五公主撇撇嘴,十分的不屑。她自小受宠,除非有关国家兴亡的大事,否则处理政务时,也不会硬要她避嫌。耳濡目染这么些年,哪怕她身为女子之身,不能接受储君的教育,但是也懂得不少道理,其中诸位朝臣们应付皇上的差事,那是手段频出,恨不得把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温明蕴一听这话,知道望京城的狗,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忍不住松了口气。“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她好奇地问道。“不是,北魏那边跟疯狗一样,不停地攀咬,一会儿扯蔡侯爷,一会儿又说武鸣将军也有嫌疑,仿佛明知叶丽莎活不了,也得拖个人下水才不吃亏。”五公主摇头。温明蕴看她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立刻问道:“皇上信了?”五公主看向她,眼神无奈,转而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父皇交代锦衣卫继续查。明知道查不出来,却还是要继续,证明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信不信并不重要,而是他想利用此事,达到什么目的才重要。”五公主感慨一句。这句话听起来是随口说得,但是温明蕴却心惊肉跳。叶丽莎这被狗咬,乃是发生在她进宫之前,无论是武鸣将军,还是蔡侯爷都没有对付她的理由。毕竟世家想要她死,无非是怕她成为祸国妖妃,但她进宫之前,就只是个北魏公主,完全没必要对付她。至于武鸣将军,的确厌恶北魏,恨不得北魏王庭之人都丧命,但他若是真的动手,也不会冲着叶丽莎,更大概率是直接弄死叶利扬。“我随口一说,你就随便一听。锦衣卫那边说,要开始寻找与叶丽莎有仇之人,虽说他们这无异于大海捞针,目标太多,但锦衣卫若是真的要彻查一件事,很难有东西能逃脱过他们的眼睛,毕竟他们阴私手段不少。”“我是想提醒你,到时候不要害怕,因为那顶假头冠,叶丽莎对你恨之入骨,只怕锦衣卫也要调查你。若是他们行非常手段,暴力逼供你,你就送信给我。”五公主轻声叮嘱着。温明蕴顿时感动起来:“娉婷,你果然对我最好了。”五公主一听她这么说,顿时抬头挺胸,一副得意的模样。“那是,我比你家程瘟鸡还靠得住!”温明蕴轻笑,两人对视一眼之后,抬手击掌。距离傍晚十分越来越近,两人没再多说,立刻离开密林。行李已然收拾好,原本搭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帐篷,都已经被收了起来,各家各户的马车竟然有序地排着队。当然最先离开的就是皇家车辇,叶丽莎恐水症的表现越发明显了,已经开始出现喉咙堵塞,呼吸困难的症状。这个阶段,她极度畏光恐水和声音,其实挪地方实在不容易,但是总不能一直住在猎场的帐篷里。她被披风包裹得严严实实,抬上了马车,但就算这样,周围的人还是能听到,披风里面传出的呜咽声,仿佛小兽的叫声,听着怪吓人的。程亭钰和温明蕴坐在马车里,程晏则骑着马紧跟在马车后。五天围猎,他在首日因为猎杀黑熊,就加成功,大放异彩,让人对他刮目相看,之后的几天里,不少世家子都有意无意与他交好,甚至还有胆子大的小姑娘们偷偷瞧她,也有夫人们动了心思,仔细观察他,想看他是否够格当自家的女婿。一时之间,他身边花团锦簇,极其热闹。甚至连温明蕴都被夫人们拉住说话,话里话外都是打探程晏。这让她不由得感慨,无论古代还是现代,男人的名声可真是太好洗白了。明明之前,程晏还是全望京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哪家的夫人小姐提起他,都直皱眉头,说他如今才十四岁,就如此暴力凶悍,日后必定时常打杀人,当他的妻子绝对没有好下场。可是不过是一次皇家狩猎,他得了皇上的赏赐,摇身一变就成了青年才俊,未来可期。无数人说他的好,仿佛之前他被打,被锦衣卫押送回去,这些丢人的事情都不存在一样。哪怕有人提起,也都是开玩笑,还轻飘飘地来一句:少年人就是要冲动些,这会儿是开窍了,浪子回头金不换。之前的那些黑历史,全成了如今夸奖的话头。这若是换成个女子,别说被锦衣卫押送回去,就是在街上被陌生男子抱了,估计都得被人记一辈子,哪怕这女子日后救了圣驾,那这闲话也得跟着一辈子。马车摇晃,各家逐渐分散,温明蕴一直看向窗外。“咚咚”车厢被敲响,温明蕴撩起车帘,就见程晏骑着马在旁边,低头询问她:“你有事要办?”温明蕴眨眨眼,摇头道:“无事。”程晏啧了一声,似乎对她的回答有些不满:“有事就说,若是对我不好开口,你就跟爹说。”“都说了没事,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要瞎猜。”温明蕴直接摔下车帘。“谁稀罕当你肚子里的蛔虫!”程晏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不过他没等来温明蕴的回话,气哼哼地骑着马跑远了。一直等外面没声音了,程亭钰才开口:“夫人这是有心事了?”温明蕴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怎么也跟他学?”“夫人总看向窗外,应该是怕我们说的话,被别人听到。放心,此刻是安全的,你想说什么都可以。”程亭钰指了指车帘。温明蕴轻咳一声,果然还是不能小瞧这对父子,她方才的确是在观察,想着等周围的马车少了再说。“叶丽莎被狗咬一事,和你有关吗?”她直奔主题。“有关。那几条狗是我特地派人找的。”男人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温明蕴一惊,立刻坐到他身边,“你怎么敢的?叶丽莎虽然尽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但她是北魏公主,动了她就等于动了北魏。你没看那么多人恨她恨得咬牙切齿,都没敢轻举妄动吗?”“我为什么不敢?她敢把你往火坑里推,来而不往非礼也。”程亭钰反问,完全就是无所谓的态度。“枪打出头鸟,就连北疆将士们回来,都与北魏使团相安无事。”“你是说武鸣是孬种?”男人低头,有些惊诧地问道。温明蕴立刻上手掐他:“胡说八道什么,我哪有这个意思?堂堂战神怎么可能是孬种!我在担心你,锦衣卫若是认真处理,会不会查出蛛丝马迹,然后牵扯到你。凡事最怕百密一疏。”她以前喜欢看侦探剧,无论再完美的犯罪,最后都会被找到漏洞,然后一网打尽,而且那个漏洞必定是极其微小的。程亭钰被她掐到了痒痒肉,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知道,不用担心,他们找不到证据的。武鸣的确不是孬种,他的夫人若是受了这种威胁,必然也会如此报复的。叶丽莎敢让个疯屠夫来祸害你,我就敢让疯狗去祸害回去。事实证明,我挑的狗是比她找的人更胜一筹。”男人握住她的手,趁机与她十指紧扣,轻声细语地解释着。只是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嘴角扬起,眉眼弯弯,露出一抹胜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