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离京“头儿,这程亭钰还真是个废物,不仅病恹恹的,还沉溺于女色,成日缠着妻子,一点正经事不干。他都恨不得拴在温三娘的腰带上!”立刻有下属来汇报。监视程府这种命令,皇上并没有吩咐,这算是曹秉舟的自作主张。不过锦衣卫也没有怨言,毕竟那日晚宴上,与北魏有过摩擦的人,这几日都要被监控,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能。“行了,你们不要凑的太近,人家过夫妻生活,注意点影响。”曹秉舟点头,知道查不出来什么,转身走了。他离开之后,倒是留下的锦衣卫忍不住嘀咕:“头儿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还过夫妻生活,之前去查探其他人家里时,闹得更凶也没让我们避讳啊。”“行了,闭嘴,头儿和这位温三娘毕竟有些交情,给些颜面也是应该的。”他的抱怨立刻被喝止了,两个人重新趴在墙头蹲点。还搞信件一事。她直接拆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小心被当替罪羊。在信件右下角画了个图案,乍看像个畸形的长方体。“拿去给大爷吧。”温明蕴把信纸递了过去。红枫虽有疑惑,但还是按照她的命令行事。“这封信谁送来的?”很快男人就走了进来。温明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夫君难道不知?这府邸里看着松懈,但其实外松内紧,有什么风吹草动,你的侍卫都知晓吧。”程亭钰轻咳一声,的确,他那些影卫不是白养的。有人悄悄送信进下人的屋内,他方才也收到了消息,但信是送到红枫屋里,明显就是传给温明蕴,他才没有声张。“再多的侍卫看护,也不是那么神通广大的,至少送信人究竟是谁,他们就没看出来。而且那人身法很精妙,若不是早上红枫看到信时,露了破绽,这封信直到送进你手里,我都不知情。”他举着信,点着上面的图案询问:“这画的是什么意思?他和你的暗号?”“不算暗号吧,但的确是表露他身份的东西。”“什么东西?”男人拧眉。温明蕴轻笑着看了他一眼,摇了摇手指:“不告诉你,你自己猜。”程亭钰将信纸翻来覆去,看了半晌,仍然没有头绪,这明显属于简笔画,而且画技十分粗糙,根本没有系统学过,他完全看不明白。“这画得到底是什么东西,送信的人不会是个三岁稚子吧?要不然怎么可能画出这样丑的东西来……”程亭钰明显对这人有些警惕,这种通风报信的事情,其实算是个人情,但是那人却不告诉他,而是私下告诉温明蕴,还画个只有他两人能看懂的图案,无论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意味。而他这个枕边人却看不懂,因此这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嘴上也不饶人起来,开始鸡蛋里挑骨头。“你不用管这些,人家也是好意。”温明蕴堵了回去。程亭钰的抱怨声顿时停了,心头越发不快。“我知道这是好意,但这好意他只愿意告诉你,明显是想让你欠他人情,而不是让我欠他的,万一日后以此要挟你怎么办?我觉得不妥!”他拿着信,恨不得盯出个窟窿来,大脑在飞速运转,将有可能的人选想了好几遍。“首先排除五公主,五公主没有被限制自由,她若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必然会到府里,面对面叮嘱你。而不是这样藏头藏尾的,小人行径。如此作风倒是让我想起,某些令人闻之生厌的人,或者组织。”男人心头的那股醋意压下去之后,瞬间智商就回来了。温明蕴描眉的动作一顿,随意地问了一句:“谁?”“锦衣卫。这信是曹秉舟送来的。”程亭钰这回没用疑问口吻,而是陈述句,很明显他都不用问,已经确定了人选。等确定了人之后,他再看着信纸上的图案,瞬间就认了出来。“这画得跟拐棍似的长条玩意儿,就是棺材吧。”他想起当初温家为了吓唬曹秉舟,直接抬口棺材去曹府,要把温明蕴嫁过去。之前听到的时候,只觉得有趣,一向都是曹秉舟胁迫别人,而如今遭了报应,竟然被一个柔弱女子给胁迫了,简直大快人心。那时候他都不认识温三娘,而如今再想起这些旧事,只觉得曹秉舟甚至讨厌。“这姓曹的简直不要脸皮,你都成亲了,他还惦记着当初的定情信物不放。这是不是在我面前显摆?”程亭钰一下子将信纸拍在桌上,一副气呼呼的模样,脸上的表情也着实不好看。温明蕴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来,只觉得无比荒谬。“你这话从何说起,我和他没有情,哪来的定情信物?”“夫人,我相信你的清白,但是我不相信他。况且他都把棺材画出来了,你就不用替他说话了。”程亭钰颇为不满地道。都到这种时候了,怎么还帮着外人说话。“你听听自己说得是什么话?哪有人把棺材当定情信物的,况且我和他没有情,就算有,那也是有仇。他这次送消息过来,估计就是有心示好,不想闹得太难看。”“我就把棺材当定情信物,我们二人相识于病入膏肓时,生不能同衾死同穴,乃是最好的祝福。到时候我俩躺在同一口棺材里,不是定情信物是什么,这直接定终生了。”男人斩钉截铁地回答她,好似这口棺材是稀世珍宝一样,他迫不及待想要和她共享。他牵起她的手,语气温和地道:“夫人,姓曹的不过是个外人,你若是气恼,我替你出气便是,千万不要恨他,他不值当你浪费情绪。我们的爱恨情仇都给彼此就行。”男人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觉得不对,甚至还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看得温明蕴牙酸。她怔愣了好久,才算是回过神来,挣扎着想要将手甩开,但是男人死活粘着,根本不让她逃脱。温明蕴白了他一眼:“你说得是人话吗?生不能同衾死同穴,你在想什么美事!你多大我多大,我比你整整小了十二岁,而且一般情况下,女人比男人活得长久,别诅咒我啊!”程亭钰方才那番话,简直槽点满满,几乎每一句话都让人无语的程度,让她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了。“还所有的爱恨情仇都给彼此,我告诉你,一旦上升到仇恨,那你就完了!”明明他说得是情话,但加了棺材和爱恨情仇,就完全变了味道,活像是要找她吵架的。温明蕴见他迟迟不松开自己的手,顿时恼怒交加,直接抬腿踢过去。程亭钰就这么抓着她两只手臂,开始躲避她的下盘攻击。一人踢一人躲,还拉着双手转圈圈,看起来像是在戏耍一般。趴在外面偷偷观察的锦衣卫,忍不住啧嘴。他们不敢离得太近,因此听不到两人说了什么,只能透过打开的窗户,隐隐看见二人嬉闹的身影。“哎,又来了。这程亭钰还真是恨不得挂在温三娘的腰带上。”“按理说也不是新婚燕尔,感情还如此好。”
“哎,我什么时候能娶媳妇啊。”两个蹲守的锦衣卫,你一言我一语地探讨起来,他们不知道为何,看着这场景,就觉得心里没滋没味的。实际上人家夫妻俩感情如何,和他们毫无关系,但是却总忍不住。程家大房开始急卖店铺田庄,由于之前二房获罪,许多程国公府的田产,都被皇上判给了大房,因此一旦开始售卖,东西还是很多的。明眼人都清楚,程家这是扛不住了,虽然程亭钰不上朝,对朝堂的局势可能无法把控,但是氛围不对,他还是能察觉到的。太子党来势汹汹,此刻已经不是徐锦墨一人要对付他,而是整个太子党,哪怕是为了挽回面子,也得把程家扳倒。而这种情况下急卖,另一层意思就是贱卖。买家一个劲儿的压价,徐锦墨立刻让人入场,可是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每回他开的价都比别人低一点,那些房产全都落到了他人手中。他怎么能忍得住,立刻想找温明珠说项,让她从中调停,规劝程家把房产低价卖给他,再或者赠给太子,这样程家的危局可解。可惜他这些算盘都落空了,温明珠以祈愿为借口,直接带着双胞胎去寺庙里小住几日,分明就是特地避开他。而徐锦墨原本就要强,成了太子党之后,更是自大膨胀,完全不觉得自己要向妻子低头。“呵,夫人还没摆正自己的身份。她如今是徐家长媳,应该与我一条心,而不是还惦记着姓温的。既然她如此不识好歹,那就让人去寺庙里说一声,多住几日,不急着回来。”徐锦墨显然也是恼了,这会儿要用她的时候,她排不上用场,那就休怪他翻脸无情。温明珠收到这话的时候,脸色当场就变了。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让她住在寺庙里了,完全是撕破脸。当然这是程亭钰和温明蕴设下的一个局,所谓的买家就是他们自己。毕竟程亭钰当初把全副身家都给了温明蕴,哪还有田地卖,这回不过是做个假象,而买卖也不过是从左手倒右手罢了。龙乾宫里,小太监来通传:“皇上,程亭钰求见。”皇上皱了皱眉头,十分不耐地道:“他一个白身,能有什么事儿?无非又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若不是看在娉婷的面子上,早把他打出去了。”“罢了,你替朕去安抚他几句,让他稍安勿躁,朕既答应了保他一家老小,就不会食言。”皇上长叹一口气。“回禀皇上,程亭钰还让奴才转交一个东西给您。”“是什么?”皇上漫不经心地问道:“又是程宗然的遗物吗?”他的语气有些不屑,甚至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不是,是程家所卖店铺地契的银子,他说悉数奉上。”皇上这才放下手中的朱笔,脸上露出几分惊诧的表情,显然认真了几分。“为何要送给朕?”“他没说。”皇上皱了皱眉头,迟疑片刻还是挥手:“让他进来。”“草民见过皇上。”“闲话不多说,朕这案头上摆了一堆奏折,你为何要把家财都献给朕?”程亭钰低头回话:“程家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赐予的,如今程某准备携妻小离开望京,生怕其他人误解,遂把一切都送还给皇上。如今程家剩下的人,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并无可造之材,实在是辜负了皇上的器重,再霸占着这些赏赐,草民着实无颜面对亡夫。”他这话说得很好听,并且还直接上升了高度,但其实真实原因,彼此都知晓。皇上沉默了片刻,打开盒子之后,就发现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银票,还有所卖之物的账册。“这些是程家的大半副身家,您给程晏的赏赐,草民无权动用,不在此列。另外还请皇上原谅草民,留了些许钱财傍身,京中也留了一套宅院,其余皆在此处。”程亭钰解释。皇上其实不太相信他的话,毕竟没有哪个傻子,能把东西全卖了,程亭钰手里留下的钱财,肯定不止他口中说得这些。但皇上的内心还是受到了触动,毕竟像这种卖家财献给皇帝的人,程亭钰属于罕见的。历史上拿钱赠予皇上的,不是没有,贪财的皇帝还是有不少的。但是像这种在没犯错的情况下,变卖大半副家产的,着实少。“你要离京了?”“是,草民一介白身,在望京也没什么牵挂,就想趁着还能走几步路,走一走父亲身前去过的地方。哪怕草民疾病缠身,但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正好也让程晏体验一下各地风情,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程亭钰恭敬地回道。“朕知晓你的意思,程将军对大烨的贡献,不会人走茶凉,也不会有人敢动你。只是朕还有其他成算,你稍待几日便是,无需交上财产,朕也会护住你。”“陛下!”程亭钰还想在说什么。“无需多言,银子拿回去,退下吧。”皇上一摆手。哪怕程亭钰憋了一肚子话想说,此刻也是说不出了。九五之尊自然不能拿这银子,否则绝对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留在史书上贻笑万年。皇上并没有食言,在朝堂上陷入了几日诡异的安静之后,终于爆发了。他连续下了几道圣旨,驳斥当初上谏的官员,甚至还罢免了几位大员。当然圣旨中提到的理由,都是败给外人看得,实际上这几位都是之前支持皇子们的,包括世家也遭到了处罚。程府,下人们都在各自忙碌着,各个院子里的东西已经开始打包,显然是准备搬离这里。程亭钰正拿着地图,慢悠悠地讲述着风土人情。“我准备去北疆,那里条件比较艰苦,风沙很大,民风与望京完全不同,只怕你会不习惯。”他有些担忧地道。“原本我准备将你和程晏留在这里,但是你知我的心思,以后不可能这样风平浪静,你们留在这里,只会成为别人威胁我的筹码,所以必然是带在身边才会放心。”“北疆民风彪悍,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相当大胆豪爽,好处就是遇到好人,无需在意细枝末节,大家都是热心肠。但若是遇到坏人,那就是不要命,亡命之徒不会管后台是谁……”他事无巨细地说着。温明蕴能感受到他对北疆的在意,因为此刻他竟然有些紧张,想到什么说什么,颇为患得患失。她轻笑了一声:“你这是怎么了,怕我不跟你走啊?”男人停下话头,沉默片刻之后,点了点头:“我怕不跟你说清楚,等你到了北疆,说我骗你。但若是说清楚,你又心生不愿,干脆和我和离了,自己逍遥,也不怕日后受我连累。”他的话音刚落,温明蕴就忍不住鼓起掌来:“哟,不愧是枕边人,还是你了解我。”程亭钰双手一摊,脸色不佳地看着她。“那恐怕不行,之前锦衣卫在查探的时候,我们二人形影不离,如胶似漆,哪怕和离也没用。”温明蕴抬眼瞪他,“难怪你那几天一直粘着我,原来是谋算好了。”两人正在说笑的时候,忽然有人来通报:“主子,有急报。”程亭钰伸手将她被弄乱的衣衫整理好,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我去去就回。”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还认真端详着她,察觉到她的头发有些乱,又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赶紧去。”温明蕴感受到男人专注的目光,像是点了一把火一样,心跳不由得加快。这就是程亭钰的厉害之处,他生就一双含情目,但凡专注地盯着某样东西,都显得无比深情,哪怕是温明蕴也有些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