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结“就算是詹怀太子的遗孤,五福玉佩上刻的字,肯定也记录在案了,武鸣让奸细把卷宗偷走,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守城副将咽了咽口水,非常的紧张,但还是外强中干地辩驳道。“当初詹怀太子与太子妃死后,有关他们一家四口的卷宗就全部被烧毁,除了当初做玉佩的匠人和他的徒弟们,其余已经无人知晓。”“我们三人不才,就是那位匠人的徒弟们。”“你师父呢?”秦老将军沉声发问。“就是,你师父呢?会不会被武鸣拐跑了,去北疆给他再造一块?”守城副将紧跟其后提问。“不会,先帝当初龙颜大怒,所有和詹怀太子相关的人都被清算,先帝嫌弃师父给詹怀太子的双生男婴做过五福玉佩,觉得他不吉利,早就赐死了。如果他的骨灰能做玉佩的话,或许副将可以去北疆搜搜。”老王头眼眶已经红了。当他说起师父身死的时候,鼻子一酸,已经老泪纵横。“大胆,你敢对我无礼!”守城副将气得跳脚,他自然听出了这个工匠对他的嘲讽。“闭嘴!”秦老将军瞥了一眼,顿时这人就不敢说话了。“当年先帝杀红了眼,连我们也是要被赐死的。只是师父说,他只有这三个徒弟,若是再杀从此以后就没人会做五福玉佩了,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请先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帮忙说项,才留了我们三人的命。”“如今再见这块玉佩,恩师当年制作时的场景,简直历历在目!”另外两位匠人也呜咽起来,三人都盯着手里这块玉佩,直接哭出声来。众人惊诧,这三人都真情实感成这样了,又如此笃定玉佩是真的,那不是证明武鸣就是詹怀太子的次子?无论是身后的友军,还是城墙上的守城军,大半人的视线全都投射在这个男人身上。难怪秦老将军说要株连九族时,他让老将军去杀宫里的贵人。当今圣上可是他的亲叔叔,属于极其亲近的父族之一,所有龙子龙孙都逃不掉。“这不可能,你们三人这口气,一听就是怨恨先帝,是不是早就被武鸣收买了,想要推翻大烨正统,混淆皇室血脉,向先帝报仇?”守城副将急切地辩驳道。他乃是世家出身,世家和武鸣的关系可是相当不好,因此他一听匠人们的话,浑身冷汗都冒出来了。若是武鸣以詹怀太子遗孤的身份回来,不仅不是谋逆,甚至更有可能迎来诸多朝臣的支持,毕竟他也是正统。因此他才各种找借口,想要推翻武鸣的身份。“副将军有疑问,乃是人之常情,这种事也不是我们三个小老儿能说了算的。其实除了我们师兄弟三个,如今这世上还有一人知晓这玉佩的刻字内容。您可以向他求证。”“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随便从哪个犄角旮旯扯出一个人来?”守城副将语气激动地道。“那人是当今圣上。您派人去宫里询问便是。”老王头儿道。此话一出,场上又是一阵议论声。“先帝驾崩之后,当今登基,他曾召集过我们,询问詹怀太子的双生子玉佩上刻得是什么字。我们自然是如实相告,那个时候正是风声鹤唳,全望京戒严,我们不可能被任何人收买。”守城副将伸手召来一个人,对着他使了个眼色:“你去问。”“慢着,你去之后无需替其他,直接询问双生子玉佩上的刻字是什么,若是皇上询问,你只说是三军歪缠,提起詹怀太子,展示紧急,还请皇上尽快回答。其余不可多言。”秦老将军直接叫住了人,耳提面命地叮嘱。之后似乎还不放心,又伸手指了个秦家的私兵出列,让他跟随一起去。守城副将见到此事,顿觉心烦意乱,甚至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两军对垒,数万人齐集此处,却无一人出声。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候最终结果,那三位匠人仔仔细细摩挲了一遍玉佩,就将玉佩放在地上,他还把自己的钱袋垫在下面,显然是怕弄脏了玉佩。很快,那两位去询问的士兵回来,守城副将与自己人对视了一眼,看到那人冲他摇头,瞬间心就凉了半截。“皇上如何回答?”“老将军,依我看,甭管这破玉佩了,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也改变不了武鸣是造反之人。当今圣上还在位,就算百年之后,这位置也轮不到一个侄儿,他算什么东西?”“他们就是耽误时间,我们还是尽快开战吧。”守城将领直接开口,迅速抢白,眼神紧盯着秦老将军,疯狂冲他使眼色。秦老将军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直接忽视了他,而是对着自己的属下又问了一遍。“你直说便是。”“皇上说每位皇子得到的五福玉佩刻字都不尽相同,写着各自的身份,不过由于技艺复杂,最多三四个字。五福玉佩又是皇子出生前准备好的,并没有名字,只要次序,所以都会刻着‘皇长子、皇次子’,以此类推。”“而让先皇震怒的是,给双生子做玉佩的匠人,与詹怀太子有私交,本应刻下‘太子长子、太子次子’,他却多加了‘詹怀’和‘之’这三个字,变成‘詹怀太子之长子、詹怀太子之次子’,已经超过之前所说的三四个字范围,分明是瞒报、结党营私、居心不轨、意图造反,就杀了他与他的亲族。”皇上显然以为这关乎守城的胜利,所以将此事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非常的详细。当这个秦家私兵说完之后,城墙上一片寂静。大家震惊的目光再次射向武鸣,他当真是詹怀太子的遗孤。守城副将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急声催促道:“将军,您不要迟疑了,赶紧下令吧,我们把这一群乱臣贼子全都杀了。”秦老将军转头,轻轻地瞥了他一眼,摘下头盔放在手中。“詹怀太子生前,我曾欠过他人情,一直未能偿还。既然是他的遗孤,那老朽就不参与了。秦家私兵我就带走了,至于其他家的,去留随意。”秦老将军放下这几句话,转身就走,秦家私兵也纷纷往楼梯口走。“秦老头,你个老糊涂。这种时候弃皇城不顾,那就是助纣为虐,也是谋逆之人,你不怕被诛九族吗?”守城副将气得大声吼道。“三十二年前,老夫就该把这个人情还掉,可是我看着一家老小,终究没敢出手。如今我已是老头子一个,死就死了吧,只是要牵扯到家人,我于心不忍,所以詹怀太子的次子,你要赢啊。”秦老将军苦笑一声,他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众人说出这番话。但正是这最后一句话,让全场哗然,因为他把武鸣的身份坐实了,变成了板上钉钉。瞬间守城的将士们更加动摇起来,武鸣并不是什么乱臣贼子,而是皇室正统血脉,甚至还是那位贤良有加的詹怀太子之后,而如今的皇帝昏庸无能,到底选谁大家心里都有数。守城副将咬牙,眼见城墙上已经有普通士兵丧失战斗力,狠狠地看了一眼秦老将军,抬手拉满弓箭,对准了老将军的背影。只是箭还没射出去,守城将士就感到有个冰冷的东西撞了过来,直接穿过他的胸口,钉在了墙上。他低头看了一眼,又是一支红缨枪。虽然他很想回头,看看杀死自己的凶手,可是黑暗已经袭来。城楼下的武鸣低声开口道:“借老将军吉言。”秦老将军带着秦家私兵离开,守城副将也死了,整支队伍完全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地步。偶尔还有几个留下来的世家子弟,想要争一争指挥权,让大家抵抗到底。但是他们一低头看向楼下,武鸣的手里重新握着一根红缨枪,似乎在等着下一个,就无人敢上前,大家都怕死。守城兵士的斗志完全丧失,最终望京城的城门被轻易攻破,守城兵士依然溃散而逃。很快,三军向皇宫挺近。皇宫里已然乱成了一锅粥,皇上一听说秦老将军离开,守城主将和副将都被武鸣一枪给钉死了,立刻让人把收拾好的细软带上,要领着一众人马逃走。“娉婷,你怎么来了?父皇不是让你快逃吗?”皇上在侍卫的护送下,刚走出龙乾宫,就看到了五公主站在那里。“父皇,您要丢下大烨朝的万里江山,直接败逃吗?”五公主看着他,脸上露出几分急切的表情。五公主这话说得太过直白难听,让皇上的脸色直接变了。“小五,你说得这是什么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只朕一人撤离,朕还带着传国玉玺、祖宗牌位、名贵珍品,否则这些都会落到武鸣手里,便宜了那个乱臣贼子。朕的几位肱股之臣也会一起撤退,你是女人,还是个长得好看的女人,朕早就让你走,那些匪徒是没有人性的。”“武鸣他是战神,他不会的。父皇,您与他好好谈一谈,他之前一直忠君爱国,守护疆土,到时候他清君侧,肯定还是会回北疆的……”五公主试图说服他。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他打断了:“别说这些话了,赶紧跟朕一块儿走。什么战神,他也是个男人,等杀进皇宫的时候,他就不再是战神,而是个恶鬼!”皇上伸手就想拉她离开,却被五公主直接避开了。“父皇,您——”五公主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后面的话却说不出。“你还真以为武鸣不会杀人吗?他都率领三军前来了,还是打着‘正统归位’的旗号,就算他不自己登基,另立新君,那也是要杀掉朕,然后扶朕的儿子上位!”皇上扬高了声音道。他的语气急促又狠厉,完全不同于往日的深不可测,不怒自威,相反还狰狞十足。五公主再次后退了两步,心中是说不出的失望。她早就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于万民来说不是个好皇上,于宫中妃嫔也不是个好男人,于其他兄弟姐妹而言更不是个好父亲。可他对自己千娇百宠,把她捧成了掌上明珠,大烨朝最尊贵的公主,因此哪怕之前知晓这些,她也还是会更看重亲情。但是这次,当他口口声声骂着武鸣是乱臣贼子,但是却连面都不敢见,就急匆匆地要逃离,仿佛夹着尾巴四处逃窜的老鼠一样,五公主心里最后一丝念头也被粉碎了,心中是彻底的失望。她郑重地行了一礼:“父皇保重,女儿就不随您去了。”皇上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最终叹息一声道:“随你吧,娉婷长大了,父皇早就管不了你了。”他抛下这句话,就在侍卫们的护送下,飞快往暗道的方向逃窜。“娉婷,你父皇呢?”贵妃一路跑过来,说话是还带着浓重的喘息。“走了。”“走了?他往哪里走了?为何我什么都不知道?”贵妃满脸惶急。皇上决定逃离皇宫,为了不引起轰动,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甚至为了掩人耳目,他还命令各宫的主子,待在自己寝殿,不得踏出一步,就是让外人以为他誓要与皇宫共存亡。只除了最疼爱的五公主,去通知的太监,说出来的话却恰恰相反,给了她一张地图,上面记载着皇宫里一条废旧地道,让她赶紧趁此机会离开。听到贵妃这句问话,五公主顿了顿,心中那股酸涩感又来了。“我不知道。母妃你去寝宫收拾一下吧,我带你逃离这里。”她隐瞒了皇上的行踪,但是却要带上贵妃一起。皇宫里的地道肯定不只一条,以皇上的性格,就算是再宠爱五公主,也不会让两人用一条通道,他去的通道必定更加隐秘。“逃什么逃,我们都逃了,你大哥怎么办?你怎么这么自私,只想到自己?”贵妃一顿抢白。五公主眉头一挑:“大哥他都被圈禁了,就算没有反叛,也轮不到他当皇帝。武鸣那些人对这种废物皇子,是不会下杀手,至少他不会杀光这皇宫里的人,否则他还没爬上那位置,就得顶着残暴的名头。”“你还为他说话了,你一向都喜欢俊俏的郎君,那逆贼连张脸都没露,你就喜欢上了?”贵妃嗤笑一声,直接冷嘲热讽道。五公主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脑袋“嗡——”的一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抬了起来,直接给了她一巴掌。“你敢打我?我怀胎十月,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知羞耻的东西……”皇贵妃震惊之后,扬起手就想打回去。五公主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直接甩开。“对,我的确不知羞耻,您十月怀胎,我无以为报,下辈子我当娘你做女儿,你放心。我不会因为你是个女人,就完全忽略,一心盯着儿子,更不会只在利用你的时候,才想起来哄哄你。”她没好气地道。两人正在撕扯的时候,忽然有一小太监冲了过来。“贵妃娘娘,公主殿下,不好了。大殿下不好了!”贵妃一听这话,立刻松手,急切地看向小太监:“怎么不好了?武鸣他们就算攻进宫门,也不会直奔他而去吧?”“不是叛军,是强闯进去一拨人过去,要喂大殿下喝毒酒,奴才好不容易才跑出来通风报信,您快救救殿下吧!”“儿啊,谁敢伤害我的儿!”贵妃一听这话,当下提起裙摆就冲了出去。由于太过激动,她都踉跄了两步,勉强被身后的宫女扶住,站稳之后又疾步跑出去。大皇子并没有被圈禁在皇子府,而是在一处冷僻的宫殿之中。五公主看着她那踉踉跄跄的背影,忍不住苦笑了一声,鼻子发酸,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这种危急时刻,还惦记着给大皇子喂毒酒的,恐怕只有皇上了。与太子斗的几位皇子,都被圈禁着,就连太子都被锁在牢里,谁还顾得上。至于皇上为何如此做,她已经不想考虑了。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满目皆是红色的火烧云,像是随时要把这座宫吞灭烧毁一般。至于成功逃进密道里的皇帝一行人,此刻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快步往前走。地道挖得比较深,空间又比较狭窄,这么多人走进来之后,只觉得呼吸困难,再加上皇帝已经许久没走这么久的路了,甚至已经分不清时间,焦躁与紧张几乎要把人淹没。“皇上,前面就到了,只要到了京郊,反叛军暂时就找不到您,等离京之后,就更加高枕无忧了。”薛德看着地道上的标志,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来。皇上一听此话,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封地道的石板被人掀开,先爬出来两个侍卫,左右侦查之后,发现并无文人烟,立刻打了个信号。很快,一行人便全都出来了,等侍卫将石板封住,并且盖了些土在上面,掩盖痕迹。“皇上——”薛德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皇上摆手拦住了:“还叫什么皇上。”“爷,再走几步,前面林子里已经准备好马车。”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一道冷肃的质问声:“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儿了?”这个称呼一出,侍卫们纷纷将皇上围在中间,腰间的剑已经拔出。前方的密林里却蹿出一群人,乌泱泱一片,看着有一千人。领头的男人穿着铠甲,看起来还很年轻。“你是——”皇上眯起眼,一时之间没记起这是谁。“皇上,这是秦老将军的幼子,秦城。”“秦将军,你此刻应该是在宫门处,守护皇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皇上冷声开口。“皇上,您此刻也该在龙乾宫,与大烨皇宫共存亡,怎么还从地道里出来了。幸好微臣特地带了史官过来,否则您的英姿可就没人记录了,那就可惜了。”秦城不软不硬地道。虽说这位秦晓将军看起来是个正经人,但是说出来的话,透着十足的阴阳怪气,十分不中听。他的话音刚落,就有士兵从马背上推下一个人来,正是穿着文官服饰的某一位史官。“刘大人,你可得看仔细了。皇上这会儿脱去了龙袍,除去了龙冠,只着一身粗布短衫,看起来像是寻常男子。刚从地道里爬出来,还落了满脸灰,完全就是灰头土脸。这些你都得一一几下,留给后人观赏。”秦城上下扫视着九五之尊,脸上还是一本正经的表情,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就差指着鼻子骂人了。“你带这么多人来,也是要跟着武鸣造反?”皇上冷声喝问道。“皇上,您误会臣了,臣是护驾的,要将您安全送回宫。”他嘴上说着护驾,但是手一挥,身后的士兵已经冲了过去,和皇上身边的护卫斗作一团。“护驾护驾,秦将军您想仔细了,若是当真伤了皇上,你们秦家就是罪该万死!”薛德尖锐的嗓音在人群中响起,还带着十足的惊慌。只不过他叫得再凶,也无人搭理。皇上从地道出逃,自然不可能带太多侍卫,免得暴露自己,哪怕这些侍卫都是精锐,但是面对千人军队,依然被压着打,失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够了,朕跟你走。”他看着身边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自己心腹的尸首也越来越多,终究还是任命了。他不是心疼人命,只是哪怕这些人死绝了,他也逃不掉,还不如留一份体面。秦城冷笑一声:“皇上,您要是刚开始就这么配合,也不用死这些人了,能陪着您进密道的,想必都是心腹,竟然也如此舍得。果然失道者寡助。”皇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话,只是跟着离开了。秦城并没有客气,直接将他绑了,送进马车里,领着队伍回皇宫。当这一行人进入皇宫的时候,宫门大开,一路都带着血色,显然武鸣进宫路上,,还是遇到了抵抗。只不过此时已经听不到厮杀声,倒是往龙乾宫走的半道上,看见宫人提着水,一遍遍冲刷地上的血水。显然战争已经结束,而四处镇守的兵士,都带着北疆的标志,三军进宫已然成功。“兄弟们,将军已然破入皇宫,就差和皇上仔细聊聊了,我们快些将陛下送过去!”“是!”一群人十分兴奋,纷纷加快了步伐,可是九五之尊毕竟年岁大了,而且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地道,此刻晕头转向,根本没什么力气,走得极慢。在他身后的几个士兵,时不时推他一把,态度并不友好。北疆军队的士兵,没一个不恨这狗皇帝的,甚至是全体北疆百姓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当初北疆作为抵挡北魏的屏障,朝廷本该重视,但是却任由北疆混乱下去,皇帝着实无能。而等武鸣横空出世,将北疆拧成一股绳,击退北魏,消灭匪徒,变得一派祥和平静的时候,朝廷又想着来摘取果实,甚至还想谋害武鸣。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累积起来,早就让百姓心生怨恨,只是他们都是贫苦百姓,朝廷根本不会在意,但是当民怨累积到一定地步爆发后,一切就都不同了。对于这些士兵的小动作,秦城只做不知。皇上穿着一身难民服饰,身上的绳索虽然被解绑了,但是面色衰败,发髻也凌乱不堪,乍看好似真的是个难民。此刻他抬头,一一扫过周围的景色,入眼还是无比熟悉的红墙青瓦,巍峨森严的建筑,处处可见雕梁画栋。而今这些美景都被几抹血色侵染,刺眼得很,更是扎心。虽然早就料到这个结局,但是当亲眼看见的时候,依然是致命的打击,他最后一口精气神也散了。身后再次传来一次推搡,这回比之前都要用力些,他一时不察直接摔倒在地。秦城皱了皱眉头,不满道:“将军还等着问话,不要磨蹭,直接把他架起来。”话音刚落,就走上前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架起皇帝,快步往前走。武鸣并没有在皇上的居所龙乾宫,也没有在上早朝的光明殿,相反却待在一处封闭多年的宫殿外。秦城带着人走到这里,抬头瞧了瞧。殿门的牌匾上写着:元华殿。
他知道这里是先帝在任时的东宫,也就是詹怀太子的居所。詹怀太子离世后,这里就被封了,就算此刻也没有打开,重重的黄铜锁锁住了整个宫殿,窥不见里面任何的景色,但是想来定然是一片荒芜。武鸣就这么定定地站在这里,背对着他们,视线始终盯着紧闭的朱门。“老大,我把人带回来了,顺便把薛德也抓回来了,你要是想进去,他肯定知道钥匙在哪儿。”秦城走上前,低声说了一句。武鸣摆摆手,直接调头离开:“我一身血衣,就不进去了,免得弄脏了地。一炷香之后,带他去光明殿。”等秦城按时带人赶到光明殿时,殿内已经站着诸位朝臣,一个个还都穿着官服,有人满脸愤慨,有人垂头不语,形态不一。听到门外传来声响,殿内的朝臣皆回头看去,待看到往日高坐在龙椅上的九五之尊,如今变成阶下囚一般,直接被领进殿内时,瞬间安静被打破。“皇上,您这是怎么了?”“这帮乱臣贼子对您做了什么?”“你是秦老将军的小儿子吧,老将军戎马一生,皇上也待秦家不薄,你为何要跟随武鸣那个逆贼谋反?”立刻就有几位老臣开口痛骂起来,北疆将士冲进城门之后,并不伤害百姓,只是一路冲进皇宫,之后就开始让兵士敲开望京城各位高官勋贵的大门,通知他们穿上朝服进宫上朝。若是有拒绝者,兵士们毫不客气,亲自动手剥了他们的衣衫,再换上朝服,相当粗鲁,丝毫脸面不留。进宫之后,再看到那一路上的血迹,周围全是身穿铠甲的士兵,甚至偶尔还能看见他们正在擦拭带血的刀剑。这种冲击性的画面,瞬间就把朝臣们的胆子吓破了,进殿之后就陷入死一般的安静。但是如今见到这样不堪的皇上,他们还是忍不住了,简直奇耻大辱。“诸位好兴致啊。”一道清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众人回头,就见原本空无一人的龙椅上,此刻已经坐了个人。那人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身上的铠甲已然去除,但是深蓝色的锦衣却带着几分嫣红,显然被鲜血浸透了。黑铁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如此标志性的面具,自然让人一眼认出。“逆贼,那位置是你能坐的吗?”“快从上面滚下来!”方才替皇上打抱不平的人,此刻见到武鸣,更是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急切地道。武鸣轻轻瞥了他们几眼,这几人都是言官,品阶不高,显然是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对他的身份大概也一无所知。而这群言官又一向自诩敢说敢为,此刻连皇上都换了,竟然还不清楚局势,在这里喝骂。“几位大人有所不知,我乃詹怀太子次子,合该继承大统,倒是下面站的这位,纯属侥幸捡了帝位。偏偏他在位期间不知勤勉,反而鱼肉百姓,卖国求和,上天都看不过去降下天罚,我如今不过是让这位置物归原主。”武鸣沉声解释道。他的话音刚落,殿内就陷入了一片死寂。方才大放厥词的几位言官,都是脑子空白,惊讶不已,显然他们不知情。但是殿上却有部分朝臣仍然低头垂眸,面色平静,之前已经得到了消息。“你是谁?”一直未曾开口的皇帝,此刻猛然抬头,脸上的表情跟见了鬼一般。他只忙着逃亡,阵前发生的事情都是听人汇报的,并没有主动询问,因此到这会儿才知晓。“皇叔,您这么惊诧做什么,之前秦老将军派人来询问,詹怀太子的双生子五福玉佩上,写的是什么字时,您不是已经替小侄证明了身份吗?”武鸣轻飘飘地问了一句。皇上这才反应过来,他抬手指着他,满脸惊恐:“那是为了证明你的身份?不可能,当初双生子早就死绝了,父皇亲自确认过的,你肯定是冒名顶替!”“我有五福玉佩为证,几位工匠已经证实了。”“不可能,当初那婴孩尸体是在山下找到的,面目全非,根本辨认不出,正因为他身上有五福玉佩为证,所以父皇才没有追究下去,否则整个大烨朝都不可能消停。”皇上仍然不信。“当初那块五福玉佩是仿制的,被人找到时已经碎成了几块是不是?你若说我这块是假的,那又是如何让碎玉恢复如初的呢?”武鸣不紧不慢地道。“之前去城门外帮你作证的工匠,被你收买了是不是?”“我能收买得了他们,又如何收买你呢?皇叔。证明我身份最重要的证据,就是你当了证人啊,当时在城门口对峙的三军,以及你的守城军队,都能作证。”武鸣这番话一出,皇上彻底僵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让此事板上钉钉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确,光靠工匠的一番话,守城军根本不信,还可以辩驳,可是当皇上的证词都送上来时,那此事绝对真实。想清楚这点之后,皇上更是气得七窍生烟,牙关都咬紧了。“你都已经坐上了那位置,还畏首畏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叫天下人如何信你?”皇上再抓身份已经站不住脚了,只能通过其他方向攻击。“皇叔既如此说,那我自然没有不从的道理。只不过我这张脸有些吓人,诸位可不要被吓到了。”男人幽冷的嗓音响起。他说完这番话,就抬手摘下了面具,露出了阵容。当众人看清楚他的脸时,瞬间殿内就引起一片喧哗声。“程亭钰!怎么会是你!”“你是前程国公府的程亭钰,程宗然之子,怎么可能是詹怀太子的儿子?”一时之间,惊诧和质疑声四起,就连皇上都露出阴险的笑容,仿佛已然揭穿了他的谎言一般。“朕就说你不是詹怀太子的儿子,诸位爱卿可不要被他骗了!”武鸣轻叹一口气,略显遗憾地道:“可惜程家那老头子已经死了,不然就让他来作证,也无需我多费口舌了。”“皇叔这记性可真差,之前程国公可是来你面前告状过,说我不是程家血脉,而是詹怀太子的儿子,被程宗然将军给掉包了。当时他还找了两个证人来呢,虽说其中一个被我弄死了,可那个负责接生的还在,你若是还想听一遍,我可以派人把她请过来。”他慢条斯理地道。原本得意洋洋的皇上,瞬间犹如被掐了脖子的鸡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议论纷纷的朝臣们,也都闭上了嘴。当初程国公府被撤掉爵位,还是程亭钰申请,皇上亲自下旨,这么大的事情,各家自然要打探一二。虽说此事牵扯到詹怀太子,宫中的众人讳莫如深,但是时间久了,钱给足了,能查到的东西就越来越多,当初大殿上滴血认亲的场面,被七拼八凑地还原出来,大家也都明白事情的经过。如今武鸣再提起,竟然成了他证明身份的有力证据,也是皇上又被戏耍的凭证。“还是不可能,如果武鸣就是程亭钰,那当初大殿上怎么可能有两个你。还有滴血认亲时,你与赵氏的血的确融合了!”皇上从惊诧暴怒之中清醒,再次大声追问。朝臣都惊讶地看过去,大家看过情绪激动的皇上,却没看过面容如此狰狞的九五之尊,完全是无能为力的挣扎。“十三。”武鸣传唤了一声。忽而大殿之内多了个人,此人身着一身黑衣,看起来就像是暗卫。“皇叔既有疑问,你便替他解惑吧。”影十三转过头来,赫然是与程亭钰一模一样的脸,他站起身,嘴角轻轻勾起,身上的气质瞬间变得柔和。原本一个冰冷的暗卫,立刻变成一个病弱公子。他往前迈了几步,双手作揖:“见过皇上。”无论是神态,还是声音、步伐,都一模一样。众人的视线,时不时在影十三和武鸣身上流转,两人的确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哪怕站在一起,都分辨不清孰真孰假,足见影十三的伪装功底。“皇叔还有疑问吗?”武鸣又问。这回皇帝沉默了,他很想歇斯底里冲他大喊大叫,但是在朝臣们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忍住了。他想保留住最后的体面。“那轮到我问皇叔了,方才我派人去找被圈禁的皇子,以及在大牢里的太子,你猜怎么着,他们都被人毒死了。皇叔,他们是怎么死的?”武鸣再问。他的话音刚落,殿内又是一片喧哗声。“皇子们都死了?”“说谁毒死他们的?”众人虽然议论纷纷,但是目光却都忍不住看向龙椅上的人,显然他们觉得武鸣最有嫌疑。“你何必明知故问,不是你杀的还能有谁?你既是我侄儿,但是怕自己继位名不正言不顺,就把他们都杀了,朕无后便只能把皇位传给你。打得一手好算盘!你自诩什么匡扶正义的战神,其实也不过如此,小人行径倒是熟练得很!”皇上冷哼一声,还表现出一副轻蔑的模样。武鸣摆摆手:“把贵妃请上来吧。”很快就有人把贵妃领了上来,在兵士的押解下,她还有些战战兢兢,但是当她看到站在殿内的皇上时,立刻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你为何要派人去毒杀吾儿?虎毒不食子,他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你为什么不杀娉婷,只杀他,为什么?”贵妃扑过来就抓着他的肩膀摇晃,厉声质问道。皇上看见她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自然,待她把老底都说出来,更是面色难看,直接一把挥开她。“疯妇,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杀他的分明是叛军,朕当时已经准备离开皇宫了!”“放屁,你撒谎。吾儿被毒死之时,叛军才刚破城门,根本没进入皇宫,如何杀他。那些喂毒酒的太监们,已经被我抓住审问过了,就是你下的命令。你说我是疯妇,你才是毒男人,你比蛇蝎还阴毒,比阴沟里的老鼠还恶心!”“你杀了自己亲子,这辈子都不得好死,哪怕去了地底下,吾儿也不会放过你!”贵妃直接从地上爬起来,嘴里说着各种恶毒诅咒的话,伸出长长的指甲,就抓花了他的脸,当双手被皇上禁锢住,她就开始用牙咬用脚踢。皇上本想控制住她,可是他经过这一番折腾,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只能想着避开,但贵妃明显恨极了他,紧追不舍,最后他只能动手。堂堂一国之君,和一个妇人扭打在一起,简直不堪入目,他最后一丝体面也没有了。有几位朝臣还想上去帮忙,但是看着两人身后站着的兵士,又都把脚收了回来。武鸣一直未曾阻拦,直到两个人打得气喘吁吁,完全没有力气了,才自动分开。贵妃此刻披头散发,脸上还有巴掌印,已经完全成了皇上口中的疯妇。至于皇上原本就狼狈,此刻更加狼狈,不只身上穿着破衣烂衫,脸上更是巴掌印和指甲抓的血痕盘桓交错,红印子叠着血口子,此刻还在向外渗血,绝对是难民里混得最惨的那种。“带贵妃下去吧。”武鸣一挥手。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喘着粗气的皇帝更加垂垂老矣。他抬起头,恨意满满得看着武鸣:“你收买了她是不是?她给你作伪证,你留她一条活路对吗?”直到这时候,他还不肯放弃,依然死咬着推给武鸣。武鸣轻嗤一声:“这场仗我已经赢了,此刻坐在龙椅上的也是我,你觉得我需要她做伪证吗?至于皇叔为何对亲子痛下杀手,不如诸位一起猜一猜?”他把问题抛给殿内的朝臣们,过了半晌却是死寂一片,谁都不敢随意开口。“破城之前,左丞相被我杀了,这位置正好空下来。谁猜对了,重重有赏。”他此刻俨然一副主人身份自居。这话一出,众人明显面色都变了,有的恨得咬牙切齿,但是有的却跃跃欲试。皇帝当成这副狗样子,并不是谁都那么迂腐,认不清局势的。“启禀——”有一年轻的官员站出来,他刚开了头就卡住了,显然不知道称呼他为什么。“我还是大烨朝的武鸣将军。”“启禀武将军,下官以为皇上毒杀亲子,是为了不让他们落到您的手里,与其被北疆将士射杀,不如他亲自动手。他会有一种畸形的心理,仿佛自己在这方面战胜了您。”年轻官员语气积极地道。武鸣撑着下巴,脸上的神色舒缓:“答案虽然不对,但是番外,交代一些没处理完的琐碎事情,不是日更,两三天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