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如果他们之间最初没有隔着张如佩,隔着那桩案子,他应该一开始就会很愿意照看她。
夏天的室内总是热浪浪的,窦绿琼又吃热粥,吃得脸上粉汗扑光,鼻头聚了许多小露珠儿,卫玠去将户牖开了,好让堂风穿过。少顷,外边又响起鸣蝉声,衬得屋里愈发安静。
用过饭后,窦绿琼要敷膏药,须得褪了衣裳,卫玠避让,叫两个丫鬟进去。
正巧这时大哥卫瑾遣人来唤,说有要事相谈,卫玠便独自前往慎存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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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存斋。
卫瑾背着手在书房踱来踱去。
他这个大哥,虽年轻时博学多才,已经官至门下省给事中,看上去老练沉稳,其实骨子里最是急躁。
“我听说娘刚给弟妹打了一张秋千,下午她便从上面摔下来了?”卫瑾问。
虽然紫蒲堂几乎可以说是独立于卫府,但闹了这么大的事,卫瑾不可能不知道。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卫瑾叹了口气,半晌,小心翼翼地又问:“伯瑗,你觉得是意外,还是人为?”
“兄长既然问出这样的话,难道心中答案不是与我一样么?”卫玠反问,声音有些讥诮。他坐在下首,抿着唇,视线只是直勾勾盯着对面那把泥红檀木椅子,神色发冷,看不出在想什么。
卫瑾苦笑一声,他长这个弟弟十岁,别的事情上尚且能压一压他。可一谈到母亲,他们其实都没办法。
“你媳妇到底是齐蒙的外甥女,她怎能做出这样的事。”
卫玠不想再与他谈,因此站起了身,只是道:“这件事我不会就此罢休。若兄长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不,等等。”卫瑾下意识叫住他。
顿了顿,他说,“我的心同你是一处的。她从前怎么对你我二人且不提了,但她若敢把手伸到你嫂子头上,我也是要跟她急的。这一点上,我的心同你是一块的。”
卫玠蹙眉,他刚要说些什么,又被心里憋着一番话的卫瑾打断,“我们不说这些了,我有别的事。。。。。。”
这些天高倩成日在他耳边念叨,只差没提着一把刀逼他,叫他管管这个浮浪急色,老大不知羞的弟弟。
唉,弟弟的房事,他怎么好管。
“你大嫂说。。。。。。唉,你也节制些,我当初年轻时,最多的时候也不过就三四次。你怎可日日五六次闹人家,虽说你办案辛苦,前二十五年又、又,唉,”卫瑾说不出口,耳朵红胀得像烧了一夜的蜡烛,脸上泛起一点油光,他最后补充道:“反正她才十五岁,你不要太过分了。”
希望能唤回弟弟的良知。
“什么?”他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卫玠眉头微拧,以为兄长在斥责他先前冷落窦绿琼,但听着又不像那么回事。
卫瑾却以为弟弟装蒜,毕竟妻子回来时告诉他,是弟妹亲口说。。。。。。那么小一个姑娘,怎么会说谎?他心里起了怜爱之情,黄木质感平实的脸色愈发板正了起来,脊梁骨直撑气势,提高了点音量,“我说——”
“你这个色中饿鬼也该消停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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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露重,慎存斋外的竹木有几枝旁逸斜出,彰明较著地挡在路中,树密虫鸣,被风吹的嗞刮嗞刮地发出声音,并不凉快,却透着一股新鲜清冽的冷香。
黑暗中,卫玠走在回去的路上,突然踩中一块石板,踉跄了一下,他抬手扶正衣襟。
耳边浮响起方才兄长教训自己的话,“血气未定,倘然淫|机不断,乃至根盘浮空。。。。。。伤己亦伤人,”
这都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