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如今你我连对坐饮酒都不能,又如何能并肩坐在重华殿上?”
萧寂这次是真的笑了,笑得肩膀耸动。随即他也拿起自己的酒杯,喝之前,最后看了她一眼:“孤晓得你没下毒,因为孤于你还有用,阿婵。归根结底,你我是一类人。我们这类人,不爬到最高处,还不如死了。”
但喝完他就昏倒,酒杯滚落在地上。
萧婵起身,拾起酒杯,把杯壁擦了擦,小心搁在桌面上,齐齐整整地成为一对。然后她走出去,果然见帷幄外隐隐有人影,远处刀兵寒光烁烁。
她站定,说五郎,出来罢。
元载走出来,还穿着婚服,只瞧了萧寂一眼就定住,那眼光倒不是悲伤,而是惊喜。
“陛下他……”
“没死。不过是在酒里添了些昏睡的药,够他睡到天亮。另外……”
萧婵整理袖子,又补了一句:“这药喝了,就会绝嗣。”
元载眼神微动,看她的眼神有些陌生。萧婵抬头笑笑,与他并肩时握住了他袖口。
“五郎,实话告诉我,外面那些兵,是你的么?”
元载不说话,刚要张口,就被她打断。
“撤了。”
“为何要撤?”他握住她胳膊,声音急促:“今夜是成事的好时机,全城金吾卫都不当值、北衙军里尽是我的人,若是……”
啪。
萧婵的掌印在他脸上,她又重复一句。
“撤了。”
元载愣了,却在想起什么事时瞬间清醒,眼里闪过恐慌。
“萧寂他……”
“今夜全城不宵禁、只有你知么?”她眼里闪过锐光,比方才生动许多。“我不杀萧寂,乃是因大梁战乱方停。长安不是东海国,小民几十万户,列国商户与使臣上千家。今夜起事,死多少人算够?”
她冷笑:“且说,北衙军能被你收买,就不能被旁人收买么?”
萧婵说完,又伸手抚上他的脸,忍住方才的怒意,镇定道:
“五郎,今夜萧寂是在试探你。我了解他,他不……”
她顿住了,瓷器般完美的妆容上,眼里闪过自嘲。
“不信任何人,包括本宫。”
“北衙有伏兵。”
元载猜到她的言外之意,眼里闪过震惊,旋即转身要走,走之前又瞧了她一眼,神情复杂,像重新认识了她。萧婵却在他临走时扯住他袖角,将语未与之时,元载就凄凉地笑笑,低头想握住她手,却没有碰到就收回。
“是臣不够缜密,让殿下徒然担心。”
她这才放开他,看元载急匆匆走出去,才长舒一口气般回到大殿,四周空荡荡,只剩俯首倒在桌边昏睡的萧寂。
她疲惫不堪地坐下,忽而用手背摸了摸脸,却是烫的。
她立即起身去探萧寂的鼻息,发觉他倒气息沉稳,自己却身子虚浮起来,又是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