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婵还没走出去几步,谢玄遇就追了上去。
“殿下,借一步说话。”
地牢狭窄阴暗,两人一个走一个追,直至快到出口的光亮处时,谢玄遇瞧见外头等待的宫人,就在他们之前把萧婵拦住。
“谢大人,本宫以为,你我的事已谈完了。”
她神情冷淡。
“殿下此前,与下官曾结盟,可有此事。”他认真看她:“只要殿下不否认,下官的诺言仍旧作数。”
萧婵被他的认真劲唬住,仔细想了想什么时候有过这回事,就想起那日在讲堂屏风后头的荒唐言语,绷不住耳朵红了。
那时候的话也能算数?谢玄遇是真不通人情世故,还是在戏弄她?
“大人这是何意,本宫不懂。”
“看来殿下还记得。”他低头时,萧婵看到他眼里光芒烁烁,就想起昨夜马车里的事。但他似乎不像她那般想歪了,只是继续严肃开口讲下去。
“正如殿下所猜测的那般,下官来长安,是为查清一件旧事。若是未曾查清,下官不会走。”
“江左谢氏灭门的旧事?”萧婵眨眨眼睛。
“是。”
谢玄遇转过脸,眼神落在别处。
“十年前,江左谢氏被灭门。此前谢氏累世公卿,在秣陵的祖宅绵延百里,一朝烧尽。男子皆被杀死,尸体挂在城头。女子们跳井的跳井、悬梁的悬梁。如今谢氏祖宅成了狐火荒郊,夜闻鬼哭。”
他继续说下去,眼神也逐渐转回,落在萧婵脸上。
“谢家鼎盛时,曾合纵江左抵抗南下的铁骑,使江左安稳百年,门客上千。自谢氏被灭,江左世家星散,才为大梁所控制。下官曾是江左谢氏旁支。“
他在此处撒了谎,没说出隐堂的事。但萧婵眼神未变,他就继续说下去:
“故而此番来长安,一是为寻出当年屠灭谢氏的真凶,二是为……”
“杀了那个真凶。”
萧婵笑。
“谢大人如此好的身手,想必是受雇于人。但说真的,大人你真了解谢家的事么?当真去故宅瞧过么?若是不了解当年的仇怨,又如何找真凶?”
谢玄遇蓦地瞳孔收缩,萧婵就在狭窄过道里凑近了他,声音压低了在他耳边,迷梦般地低语。
“昨夜本宫骗了大人,你不想惩罚惩罚本宫么?”
他这次与她离得如此近,却没有躲开。萧婵没料到他没躲开,心中忽而跳了一下,遂极力掩饰住了那瞬刹的慌乱。
“殿下想要什么,下官有的,都可以给。”
他再次开口时,声线依旧沉稳。
“但下官想要的盟约,是若下官能遂了殿下的心愿,殿下便告与下官一件当年的旧事,不必与谢家和江左有关。”
萧婵不说话了,在极近的距离中,在令人窒息的地牢的黑暗里,远处隐隐传来囚犯的哀嚎,他们曾经也是宗室子弟、鲜衣怒马,如今却被剥夺了一切、关在此处等死。
在长安,荣华与屈辱没有分别、朝夕享乐才是生存之道。但他却在这里以自己为筹码,和她讲道理。
萧婵想笑,但看着他认真眼神,又没笑出来。
“谢大人为何觉得你配与本宫结盟,本宫又为何要对大人说真话?”
她手心攥着他的袖口,自己却未曾意识到。说完她又不知为何生气,补了一句:“又者,为何你就笃定能遂了我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