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婵亲他之后就跑了,像见了鬼似的。
谢玄遇站在原地发了会呆,才转身梦游般离开。待回到住处时,他才想起这个院子已不可久留。玄鸟停在窗边叫了声,他就打开窗户,从鸟腿上取下赤鸫留的密信,看完就用烛火烧了,眸色在烛光里闪烁。
密信里只有几个字,考虑到赤鸫原本会写的字就不多,剩下都是鬼画符,但谢玄遇晓得他在提醒什么。
“西北异动,长安危急。萧梁之乱,祸从内生。十长老欲来京,速决。”
随信还附了张拜帖,让他去东市找一个卖杂货的胡商,对方是隐堂在鬼市的新接头人,会帮他找新住处。
谢玄遇闭了眼,往后仰靠在书桌边。
隐堂宗门十家,除了他这个首座,其余都是刺客出身。来长安前,他曾想过或许会走到这一步,当萧梁的罪愆已经无法遮蔽、当那条正路已经被彻底堵死的时候。
十长老将会抵达长安代替他执行任务,用最快、最残忍也最不引人注目的方法,让长安改天换地。
烛火又是一闪,桌上的卷宗随着风声被翻开几页,谢玄遇抬手按住,在密密麻麻的审问词上停了会,忽而笑起来。
这盘棋他不能输,宗门十家若是下了决心,就不会放过任何跟谢家覆灭有关的萧梁皇族,包括她。
看她成日里醉生梦死无所谓的样子,就算哪天真死在刺客手里,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可又为何要在寒夜里赤脚跑出来给他送卷宗,为何劝诫乌孙公主远离萧寂,为何愿意出卖长公主的尊严去为元载说情,又为何在禅堂听到过去的事还要流泪。
明明早准备斩断前缘。
“萧婵。”
他手按在卷宗上,随即按住眉心,眼前浮现出的却是夜里她亲吻他时眼睫颤抖的场景。
次日,奉先寺。
谢玄遇正襟危坐,向无畏法师道谢,接过茶。
“刑部要查镇国公谋反一案,搜奉先寺,贫僧不敢违命。只是这牡丹花池不能动。”
他转过眼神,目光锋锐。
“为何。”
法师拿起茶盏,撇去浮沫,极平淡地开口。
“因为那下面,埋着长公主殿下夭折小儿的骨灰。”
谢玄遇不说话了。
法师转过身侧脸对着他,目光正朝着栽满牡丹的篱笆。
“此前谢大人来时,牡丹开得正好。继而一场大雨,花都谢了。”
他也随着法师目光看过去,看到的是满池绿叶。看似镇定,手却握紧了茶盏,只是用内力勉强控制,才没将茶汤洒出来。
“看大人如此镇定,想必殿下已与大人说过了那段旧事。”
法师伸手,谢玄遇苦笑一声,往茶席上展开手,茶盏就片片碎裂,掉在茶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