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咬紧的牙关已经做不到松动力道,卓衫的咬肌变得僵硬无比,眼眶里满是泪水和红血丝,她坚定而固执地承受痛苦,仿佛箱子里那个把自己搞得浑身是血的人不是纪珩而是她自己。
卓衫已经丢弃了时间的概念,从黑夜到白天,再到黑夜,直到无尽的黑暗终于迎来天边的第一抹破晓。
她眨了眨眼睛,酸涩无比的眼眶挤出稀少的水珠,明明是蓝色的双眸却仿佛被锁进了灰色的罩子,海洋在一次次狂风骤雨的肆虐中干涸。
视频很长,足足有70个小时,画面里的人有时候是纪珩,有时候是卓衫没见过的,她将那些画面里没有纪珩的片段通通跳过。
脑海中紧闭的那扇门被不停叩击,每一次叩击都会让门上的裂缝增加一条,卓衫的头很疼,很疼。掌心也被自己掐得血肉模糊,但她却仿佛自虐一般无知无觉地一遍遍看着那些纪珩出现的片段。
画面里的那个人就连睡觉都紧皱着眉,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像一只伤痕累累的小兽。
卓衫头疼欲裂,但远远不及心疼。
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无以复加的痛苦,痛中夹杂着酸和涩,每一次脉搏都仿佛是抽走了她身体里的一缕血液,卓衫额角青筋暴起,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和泪水,唯有嘴角溢出丝丝血迹。
或许是自齿缝中来的,也或许是自喉咙中来的。
人类的心脏并不大,盛不下卓衫心中满胀的酸涩和疼痛,胸腔中乱作一团的纷繁情绪便只能化作一口血直直冲上卓衫的喉咙。
血液喷溅在桌子和地板上,卓衫死死揪着胸前的衣料,骨节用力到泛白,像是溺水者获救一般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她向来只知道气急攻心,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痛极也能攻心。
敲门声突兀地闯进大脑,或许这敲门声已经不知疲倦地持续了很久,直到现在才被卓衫捕捉到。
她擦了擦脸上的水痕和嘴角的血迹,把微型记录仪从终端上取下锁进抽屉,抽屉里面还有一只黑色的素圈终端。
然后走出书房把书房门锁上,卓衫打开门,映入眼帘的那张脸熟悉却虚幻,卓衫深深望着那双棕色的眼睛,像是在看江皓,又像是透过那双眸子在看其他的什么。
“卓老师?”,江皓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您的脸色很不好,是又头疼了吗?”
江皓关切的声音与半分钟前画面里虚弱的痛吟声割裂却又相融。
三十多个小时的分分秒秒,卓衫终于死去又活来,毫无血色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枯木逢春的光彩。
“我像上次那样帮您按按吧。”江皓把掌心触上卓衫冰冷一片的太阳穴。
一场瓢泼大雨降落在干涸的海洋上方,强硬但轻柔地将嶙峋的灰色坑洞填满。
剧烈的头疼在江皓轻柔的抚按下土崩瓦解,卓衫专注地凝望着男人的面容,双眸破开灰色罩子变成一片广阔的蓝色汪洋,缓慢但坚定地包裹住位于汪洋中央的小人。
“卓老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给您发了消息您一直没回。”
“没事。”卓衫声音有些低:“只是突然知道了一些秘密。”
“哦,您头还疼吗?我扶您去沙发上休息。”
“疼。”事实上头疼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等坐到沙发上,卓衫问道:“你不好奇我到底知道了什么秘密吗?”
“好奇啊。”
“但是如果您想让我知道的话,就算我不问您也会告诉我。”
江皓眼睛微弯:“所以我愿意等您主动告诉我。”
肩膀上突然多出一份重量,耳侧是卓衫有些沙哑的声音:“介意我靠着睡一会儿吗?实在太困了。”
江皓愣了两秒,点点头,意识到卓衫现在看不到又开口说道:“不介意。”
耳边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绵长,江皓垂着头用手指抚平卓衫眉心的褶皱,心脏砰砰砰地狂跳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将嘴唇印上卓衫的额头。
一触即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