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里,沈夜顺利地推行了他的计划。在谢衣、华月这几位高阶祭司的表率下,有部分烈山族人选择了接受了魔气熏染,他们变得强壮,变得不再对流月城中的浊气毫无反抗能力,有些甚至通过这样的途径获得了更大的力量。
没有人因为接受魔气——这听起来邪恶又阴暗的污浊——而死去。
这似乎是一件有利无害的事情,越来越多的烈山族人开始动摇。
至于这之后需要履行的承诺,将矩木枝投向下界以帮助心魔吸取下界七情——喔,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下界那些从未经历过上古辉煌,身体孱弱,资质愚钝的人类,又怎么能和自上古承继下来的神佑之族相提并论。
除了谢衣,在没有第二人,觉得掠夺下界人的生命以维系自己族人的生存,有什么不对。
即便是有些坚决抵制、反对的声音,也只是觉得信奉神农的烈山一族,居然和肮脏的魔族同流合污,实在是自甘堕落。
可那些抗拒的、反对的声音,经历过大祭司数次的铁腕镇压后,便越来越小,渐渐消失。
到后来,即便是沈夜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究竟为此杀了多少族人。
谢衣却记得很清楚。
他记得师尊听着自己话语时候一次比一次更加不以为然甚至不耐烦的神色,记得族人鲜血从自己手中长刀上滴落的模样,记得每一个在他面前倒下的人的面孔。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并非内疚不安,而是更绵长的、像是遗憾一样的悲伤。
生命,如此可贵,一旦逝去……便永不重来。
谢衣变得越来越沉默。
经由偃甲展现给谢一的景象,也越来越偏僻,越来越沉郁。
谢一不明白谢衣的想法,因为流月城之于他来说,只是附加在谢衣身上的一个名词,至多在加上一个“谢衣的师父”。可谢一却对谢衣的挣扎和痛苦,感同身受,因为他的眼中、心里,始终都有着谢衣的存在。
可是现在,他对此无能为力,能做的,只有陪伴。
沉默的、温柔的、长久的陪伴。
时间的脚步,不会因为谢衣的痛苦而停止向前。
经过数月的辛苦寻找,谢衣对于如何杀死心魔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构想,而在他想要将这个构想付诸现实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心魔砺婴不知何时已附上矩木,以矩木为载体,一损俱损。
矩木是流月城的根基,如果矩木被毁,那么整个流月城都将不复存在。
那一天,谢衣在自己的偃甲房里呆了整夜。
在这里,他找到了谢一——被束缚在一具粗糙的偃甲作品中的,对谢衣而言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坐在谢一曾经坐着的地方,看着皎然的月色透过坚实墙体上狭小的窗户,在地面上拉出一条狭长的明亮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