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递给强作镇定的青年一个温柔的微笑。
“或许是他又做错了什么事,先来做小伏低,想着我莫要责怪于他。”
“……”
谢衣膝盖一痛,只能保持沉默,视线游移,努力稀释存在感……
月上中天。
阿阮已经睡着了,谢衣和谢一却在静水湖居外的竹林里,就着月色浅酌。
酒水自然不是这两个黑暗料理的继承人自己酿的,而是之前朗德寨里的寨民送的,苗人自家酿造的土酒,别有一番风味。
或许是酒能助兴,又或者是夜色太过迷人,也有可能是他身边的这个人让他全心信赖,让他迷醉,谢衣觉得自己有些微醺。
他忽然很想说话,倾诉那些自己以前从未剖析说开的事情——那些他自入下界后始终避而不谈的话题。
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水映着圆月,在酒杯中微微摇晃。
谢衣敛下了眉眼,轻轻舒了一口气,神态竟是说不出地放松。
“及至如今,我所求,仍不过穷尽偃术之途,以回护一人一城。”
谢衣伸出手,将手掌覆在了身旁谢一的手背上。
谢一的动作几不可见地一滞,而后有时如之前一般,闭眸嗅着杯中的酒香。
“阿一,我无法接受师尊的想法,却也绝不会放弃用自己的做法去挽救烈山一族。”
“……只是我如今所为,终究辜负了师尊教养之恩,若是有朝一日——罢了,多思无益。以师尊的脾气,重逢之时,只怕便是师徒恩义断决,拔剑相向之日。”
谢衣哂笑了下,摇摇头。
“这么想来,却反是希望永无再见之日,方才为好。”
“我曾问过你,可曾后悔,如今,不得不再问你一次。”
谢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酒杯放下,睁开了眼睛。
“你可后悔?”
“我从不后悔。与师尊意见相左不悔,叛离流月城不悔,将你一并拐带逃离,亦是不悔……”
谢衣的回答一如既往。
他冲着谢一眨了眨眼睛,难得显出些顽皮来,覆在谢一手背上的手不老实地用小指挠了挠他的掌心。
“只是有时难免又觉得为一己之私便将你牵连进来,未免有些太过妄惘断。那时,我虽然问过你的意愿,但即便你选择留下,我亦会不择手段地带你一同离开……这实在是有些卑劣,但我不愿欺骗于你,亦不愿欺骗我自己,在我心里,你我合该一直相伴左右,无论什么都无法分开。”
他转过头,深深地凝视着谢一。
谢一和他久久对视,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清晰可辨,独一无二。
谢衣的唇角似乎浮起了极尽温柔的笑意,却又似乎微带苦涩。覆在谢一手背上的手收紧,将他的手珍惜地握入掌心。
“我愿倾尽一生,穷尽偃术之途,以回护一人一城。而终有一日,我将无以为继,那时,我只愿仍能与你携手相伴,共度余生……或许我终究太过贪婪,奢望熊掌与鱼二者兼得,可所幸,你仍愿陪伴我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