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节是化学老师的课,化学老师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对他来说只要不捣乱,在底下说小话也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对这一行为美名其曰:上了年纪心脏不好,管不了那群兔崽子。赵二路过后窗时,听到里面嗡嗡的声音还是有点烦的,矗立在窗户上弯下腰顺着窗帘,往里面看。靠着窗户的两个男生,正在悠闲地打游戏,还明目张胆地带着蓝牙耳机开麦克风。前面的书摞得很高,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世外桃源。玻璃上有个缝隙,赵二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声。“我靠我靠,赢哥怎么被赵老师叫进去了。”“肯定是没写作业呗,赢哥进办公室的次数还少吗?你干嘛那么惊讶啊?”“现在的孩子啊?”在楼道里的家长忍不住感慨。赵二脸上燥得慌,提着公文包火速往地铁站赶。那些情书被他装进口袋里,失魂落魄地出了电梯。门口站着他日思夜想的男人,手里还捧着包装精美的向日葵,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宝贝,六周年快乐。”“嗯?你怎么从美国回来。”赵二听着男人的声音,红着耳尖,把手摁在门锁上。叮地一声,门开了。汪哲上下打量了一下房子,又把花放下,“宝贝,我去一下厕所。”“好。”赵二说。他没回答,赵二也没追问。饭后两人去看了烟花,汪哲的脸上是不曾有过的温柔,在人头攒动的广场中央,紧紧地抱着他。霸道的力气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赵二被他勒得难受,推了两下,“今天是怎么了?”“宝贝。”汪哲说着,如同丧家犬一样跪在地上。“是要求婚吗?”“我的天啊,好端端地怎么就跪下了。”“……”“……干什么啊?”赵二的耳边都充斥着“求婚”那个词。跪在地上的浑身抽搐,没有掏出戒指。就是一直跪着,身后好像压着看不见的十字架。“这么大个人,赶紧起来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赵二费力地把他扶起来。他看到汪哲哭了。不是激动、高兴。大学毕业后,他就跟了汪哲,两人同居了四年。任劳任怨地跟头老牛一样。周围的朋友经常开玩笑说,他要是个女人,早就给汪哲生一窝孩子了。不想结婚是假的。汪哲对这个问题一直不咸不淡,回避。他倒无所谓,只要两人一直都在一起,什么身份不重要。“你回来是出什么事了吗?”赵二拉开啤酒,递给他一瓶。汪哲哭得泣不成声,高大的身影在烟火照耀一下,一闪一灭。他看不清赵二的脸。赵二勐灌两口啤酒,嗓子眼都是火辣辣的。没注意角落里,拿着摄像头的男人。咔嚓一声,由于啤酒的刺激,那张小脸拧巴着,定格在胶片上。汪哲整理好心情,声音铎铎地沙哑:“我在美国惹到人了。”“……那你回来找我干什么。赵二想了想,决定不问出这个会让自己伤心的问题,语气淡淡,“那你在国外的小情人怎么办?”“你都知道了?”汪哲的脸上平静,没有忏悔。“我知道,我就想问问那你回来找我是啥意思?我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教师,我没有能帮到你的地方了。”“可以,可以的。”汪哲又给他跪下,脸上的泪痕在月光下明晃晃。赵二不说话。他的名字是父母随意给的,他第一次被人全心全意地爱过,所以他就沉沦了,所以他有罪。那天,他是怎么走回家的?拳头带着小旋风砸在他爱了八年的男人脸上,男人被他的拳头,打得脸偏向一边。哭声快盖过漫天的烟花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渣了汪哲这个狗东西呢。汪哲在美国得罪了人。他说他在美国的公司开始都顺顺利利的,攀上了一家龙头,人家财大气粗。在本地的实力就像大树,汪哲运气好,挨到了叶子。在他们公司要上市时,那个幕后大佬突然不投资了。业内没有一家公司敢给他投一分钱,他的公司就这样胎死腹中了,钱一分不剩,还欠了一屁股债。赵二回绝:“我没钱,我的所有工资除了基本要生活的,剩下的都转给你了。”“没有,他不要钱。那个人是张一鸣啊,他说让我把偷走的东西还给他,我想来想去只有你了。”……只有我了。赵二自嘲地笑了笑,钥匙在门孔里查了好几下都没弄开。他一口气跑下楼,买了两瓶白酒结账时却发现余额不足,又垂头丧气地用仅剩地余额买了几瓶江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