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楷的嘴唇动了动,幅度几乎微不可查:“什么都行?”叶修心想都到这份上了,再临时加一堆限定条件上去,未免显得太小气了,于是他继续维持着脸上柔和的表情,说:“嗯,什么都可以。”周泽楷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几乎是不加思索地说:“哥,你抱我一下吧。”说完,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略带羞赧地垂下了眼皮。叶修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眼前这个青年眉目俊朗、稳重细心,搁在任何时候都值得被捧在手心里坐享万千宠爱,却偏偏爱上一个永远不会给他回应的人。他对那个人的爱或许始终停留在刚刚爱上时的样子,孩童般赤诚,初恋般热忱,时至今日都只敢提出“抱一下”这样简单的愿望,简单到换做谁看都有些可笑了,还会担心自己的要求太过火。若只是一时不爱还好,人生这么长,就凭着这份心念和执着,别说是石头,冰山都够他焐化的。可悲的是明明彼此都有那份心意,却被些终生无法背弃的东西束缚,到头来只能默默执念,直到阴阳两隔都无法化解。叶修在心里叹了口气,表面上还是平静地笑着,倾身向前,将周泽楷揽进怀里。房间里很安静,耳旁的空气渐渐被雨声灌满,叶修在周泽楷的脊背上轻拍着,不一会儿,便感到自己肩头的衣料有些湿润,温热的触感紧贴在皮肤上,实在难以忽视。他没有说话,抬手揉了揉周泽楷的后脑。“哥,”周泽楷闷声闷气地说,“我很想你,每天都想。”“我知道,”叶修说,“你的这些心意,我都明白的。”他稍微退开几分,捧起周泽楷的脸,用指肚抹去他眼下的泪痕:“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不许哭。”周泽楷瘪瘪嘴,乖乖把眼泪憋了回去,目光始终停留在叶修脸上,似乎怕把他给看丢了,连眨眼都舍不得一下。叶修突然有点心虚,他感觉自己无力承受这样浓烈的感情,或者更确切点说,没有办法用单纯演戏的心态替别人接纳这样浓烈的感情。被这样的人这样爱着是一种幸运,但不能接受这份爱却无疑是种负累,即使是再淡定的人,也难逃为此寝食难安吧。叶修走神了,也就是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和周泽楷接吻。不知道是谁主动的,到分开前也只停留在唇瓣相贴轻轻磨蹭,但周泽楷吻得很虔诚,眼睑连带睫毛微微颤动,呼吸绵长轻缓,身子因为紧张有些发僵。叶修愣住,方才的心虚现在更多了些微罪恶感,他的本意是帮周泽楷解开心结,帮他英年早逝的哥哥完成心愿,他本来觉得不管拍感情戏、吻戏甚至再夸张点的亲热戏都没关系,当成工作就可以完成的。但是完成工作从根本上就是错的,他什么都可以演,唯独不能用演戏玩弄爱情。再精湛的演技也无法回应的,哪怕是最最浅薄的爱情。骑虎难下说的大概就是眼下的状况了,他既无法心无旁骛地继续陪周泽楷演下去,也不忍戳破这短暂的安逸幸福,哪怕全都是假的,哪怕周泽楷可能也知道这全都是假的。好在他不用继续纠结下去了,房间的门再次被推开,江波涛急急忙忙地冲进屋来,看到两人相拥的姿势,本是下意识想退出去,却还是咬着牙向前迈了几步,说道:“小周,他们可能追着你过来了,不能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咱们得赶紧走。”“什么人?”叶修不解。周泽楷阻止了江波涛即将接下的话头,他松开紧抱着叶修的手臂,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对江波涛说:“冲我来的,你带他走。”“那你呢?”叶修和江波涛几乎是同时开口。“老地方汇合,”周泽楷说,“没来的话……”“呸呸呸,”江波涛扯了他一把,“行了,我知道怎么办,少说丧气话。”叶修被这两人一前一后地夹着,连搀带抱运地进了停在院里的马车。周泽楷又跟江波涛交代了几句,最后回过头,看向趴在车厢窗口的叶修。叶修从窗口伸手出去,招呼周泽楷过来一点。江波涛看上去有些着急,又不好意思打断两个人的交流,又是真的急着要走。不过叶修本身也没想来个多么深情的话别,他迅速摸了摸周泽楷的脸,说:“泽楷,刚才没说完的话,哥等再见面的时候一定好好说给你听。”周泽楷笑了,用力点点头。随后他拍了拍江波涛的肩膀:“可以走了。”这架马车简陋得很,即使是在平地上也一路颠簸。叶修不祥的感觉越来越重,终于忍不住看向一脸凝重的江波涛:“小江,到底是怎么回事,冲小周去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