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来投奔燕山营,也只是想混口饭吃。
张茁是个老兵油子了,他知道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没人比他会装死,没人比他苟活。
可他也没想到,当了那么多年的官军,进了陛下率领的燕山营成了一名官军眼中的山匪之后,他这个老兵油子竟然变了。
高粱饴糖纸上的气味,是他家乡的气味。
他从东北边疆参加楚军,跟着兖州节度使打到冀州,从跟着陛下的那一刻起,他羞于提起自己的来历,以至于羞于提起自己的家乡。
相对于燕山营的山匪来说,他们这些官军才是真的匪,他们路过的地方寸草不生,百姓们在他们眼中不过鱼肉。
“还想问问你家乡变成什么样了呢。”
张茁自言自语:“上次你来将军家里,我这样的老兵,鼓了几次劲儿硬是没敢和你说话。”
张茁把糖纸放在鼻子前边,深深的吸了一口。
然后猛然起身,朝着前边再次发力疾冲。
再次捕捉到他身影的白衣僧嘴角一扬,如同一个钓鱼的人,看着已经被他溜到几乎没力气的那条鱼浮出水面。
片刻之后,白衣僧飞身落在张茁面前。
正在疾冲的张茁猛然止步,看到白衣僧的那一刻他立刻将那张糖纸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白衣僧一怔。
一掌轰出,张茁的身形向后倒飞出去。
他以为张茁是要把陆昭南给叶无坷的亲笔信咽下去。
快步跟上,白衣僧俯身从张茁嘴里将那张糖纸抠了出来。
当他看到手里拿着的只是一张很小,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纸之后,他立刻就怒了。
“找死!”
他一脚踩在张茁胸膛上:“信呢?!”
张茁回答:“操-你-妈。”
知道中计的白衣僧脚下一发力,踩塌了张茁的胸膛后飞身而起。
张茁躺在那,侧着头,看着那张被丢弃在一边的高粱饴糖纸,他拼尽力气的想把手伸过去,把那张糖纸拿回来。
对于白衣僧来说,这只是一名大宁战兵的诡计而已。
对于已经死去的陈亢来说,这只是他向往的那块高粱饴的糖纸而已。
对于张茁来说。
这不是一块高粱饴的糖纸,甚至和叶千办无关。
是家乡。
触手可及的近,又相隔万里的远。
他羞于提起,又魂牵梦绕的。
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