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俩点了个小小的火堆,一边烤着火聊天,一边等太阳出来。
“小峰,咱们等多久去看网啊?万一这小蓝鹰今天不来这边打食儿咋办?”
陈炮的神态心情,跟前几天喊岳峰来帮忙逮越狱的大鹰几乎一模一样,略带忐忑,满怀期待。
岳峰咧嘴笑笑,往火堆里加了几根秸秆斜倚着草垛说道:“应该问题不大,今天没风,最近几天气温也比较稳定,昨天您还看到它的踪迹了,那肯定还在这一片活动!”
“那就好,那就好!我这都奔六十了,还干这种半夜三更起来下网逮鸟的活儿,如果说出去,肯定让那帮老家伙笑话!!”陈炮听完自嘲起来。
“这有啥的,您年轻的时候,没在山上压过地窨子啊?那不比现在咱们村头草垛烤个火等天亮更疯狂多了!”
“要说地窨子,我二十年前,还真在山上压过!都是从穷苦时候过来的,什么罪都受过。
有时候上山打猎走的比较远,当天回不来,只能在山上过夜,后来跟几个老伙计一合计,就用了一星期的功夫在山上压了个地窨子,大家谁上山当天回不来,就在地窨子里过夜!
那会儿条件差呀,我们家孩子多,几个小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饭量大,生产队分的粮食省着吃也吃不饱,只能上山想招儿打山牲口给家里改善伙食!
我记得很清楚,63年牧灵河了水,地被淹了,粮食欠收,村里人家粮食都不够吃。
临近年关,家里揭不开锅了。
我决定上山赌一把。从家里出,到山上选好的场子步行要走两个半小时。
临出之前,你大娘把家里所有能吃的粮食归拢到一起,帮我煮了一大碗玉米面搀米糠再加地瓜干的黑糊糊。
就这一碗糊糊,我喝两口,剩下的都喂给当时家里的那条老花狗!
没办法,上山打猎追踪要靠狗啊,狗子平常在家也捞不到啥油水,瘦的跟个刀螂似的,上山干活如果肚子里没食儿根本就走不动道儿。
那时候用的土枪,总共就只有放三枪的枪药,如果打不到猎物,后面连配枪药买硝的钱都拿不出来!
早上喝那两口粥,不等走到山上,半道肚子就饿了,沟边上碰到有风干了没烂的野葡萄,看到就薅下来塞嘴里,人饿久了就不是人了,看到什么,都想塞嘴里填饱肚子!
不过那回上山我点子不错,小花带着我追了大半天的踪,追到一头带着半大崽子的大马鹿。
我一咬牙把土枪里塞了两份的枪药,所有铅弹全都填了进去。
是死是活就赌这一把了!
一枪下去,在马鹿胸口侧面打出一个比拳头还大的洞。
大马鹿被我给轰倒了。
我的耳朵也因为这一枪留下了耳鸣的毛病。
这头大马鹿被打死了,我没有多高兴,反而是趴在鹿的身上就是嚎啕大哭!
我心想,鹿啊鹿,你也别怨我,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我得活着啊!
就靠这一头鹿,我们家一春天都没挨饿,你大娘浑身浮肿的毛病也养好了,一家五口人算是在这灾荒年月齐齐整整的活了下来。
从此往后,每年我上山碰到鹿从来没再打过,那头鹿救了我们全家人的命,后面生活好点能吃饱饭了,我就只打祸害人的黑毛(野猪跟熊瞎子都是黑毛,对应的还有黄毛,鹿、狍子、麝都算黄毛,算是一种不太严谨的猎人俗语统称)
这当猎人,有时候也挺邪门的,要看老天爷让不让你这个财!
秋天还好过些,就算打不到猎物,也能捡些蘑菇,撸些软枣子、收点山货回家。
最难熬的是冬天,数九寒天,冰天雪地的,山上动物都躲的严严实实,有时候邪门了在山里走一天,都看不到一个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