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毅又一次面临“来自长辈的考校”,谢瑾瑜要和他比划两下,那能叫揍人吗?那是在掂掂他的斤两。
幸好他经常挨爷爷的揍,对于这种事已经相当习惯了(……)什么时候该躲,什么时候可以适当反击,什么时候该护住要害,哪个地方挨打后不影响活动,他都心里门清。
一番“切磋”后,两人都有点吃惊——对方的实力好像比自己想象中更强一点。
谢瑾瑜当然知道郑毅没敢使出全力,他冷哼一声,松开钳制着他的手。而郑毅淡定地整理好衣衫,短暂纠结了一两秒后,叫了一声叔叔。
这声问候当然没得到谢瑾瑜的好脸色,郑毅也不在意。他来到这里,只想和谢瑾瑜说清楚关于若清的病情。
尽管他的用词已经尽量委婉,但表达出的意思还是让谢瑾瑜如遭重击,双颊发烫,像是挨了几个重重的耳光。
——谢若清原本在夏国生活得好好的,突然穿越成谢家的女儿,整个人都变得抑郁了,这不是在明晃晃地说,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无能,没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吗?
“其实这并不是谢叔叔的错,至少主要的错误不在你身上。”
郑毅是不喜欢谢瑾瑜这个人,但他评价此事还是很客观公允的:“古代的大环境如此,我们不能以跳脱时代的标准去要求某个人,这是不合理的。以您所处的身份地位……”
郑毅终究没往下说,他承认他还是说不出什么带有褒义的话。就算在古代,他是不可多得的良配又如何?买东西就该买好的,为什么非要去假冒伪劣那堆里挑出一个【相对优秀】的?
没必要比烂,不能在垃圾堆里找男人!
但谢若清的心病,确实不是主要来源于谢瑾瑜。封建社会的空气对她来说都是有毒的,她只要活着,就能感受到无尽的黑暗要将她吞噬,将她驯化。
穿成国公府的千金,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她只是在精神上备受摧残,如果再加上生理上的种种折磨,恐怕她早就活不下去,亦或是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了。
郑毅和谢瑾瑜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这位过去的国公爷在今天遭受了太多精神冲击,需要更多时间来缓一缓,重建他支离破碎的三观。
不同于谢嘉衡的不自知,谢瑾瑜其实很清楚男女天生就有差别,除了生理性别,还有社会的功能性别。他当然知道女人的脑袋不笨,女人不是生来不堪造就,但社会分工决定了她们要在内宅中安稳度日。
他觉得这样的分工是合理的——好吧,可能会有一点点不公平,但谁让他们是男人呢?
享受特权的人,都会下意识忽略自己的特权从何而来,只需要记住天生就有即可。没有人询问过女性的意见。没有人问过她们是否愿意,她们失去了选择的权利。为了不让她们反抗,就只有让她们忘记,像驯狗一样驯化她们。
谢瑾瑜常常叹出一口气。
他是丈夫,是父亲,是边境守臣,谢家世代都是国朝支柱。他在饮下毒酒时问心无愧,还想过自己的功绩不可能被奸佞三言两语抹去,史书会为他正名。
但他也是帮凶,是助纣为虐的施暴者,谁能说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他治下的女子,这些人的苦难和他无关?
史书上的庞大叙事,写的是王朝兴衰,名臣良将。历史车轮滚滚而过,没人会记得有多少女子,悄无声息地不见踪迹。
李静雪带着谢蕙清来到了一家学校附近的韩式料理店。虽然是中午时段,不过这家店的生意还是很好,光从餐厅内都是韩语声就能感觉到,这家店的出品应该挺正宗的。
二楼在午市时段并不开放,母女俩坐到了一楼。周围的环境有点吵闹,但这份喧嚣反而让谢蕙清放心了些。
要是太安静,她才要害怕呢……像是之前在书房里,连嫡母移动鼠标的声音都特别清晰,有一点点小动静就能把她吓到腿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