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皇帝被萧景的仁爱“感动”,终于放过萧晨,将其贬为庶人,远远地打发到云南,其一子一女交由萧景抚养。至此,萧景虽然没有被明立为太子,但是太子之位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但是萧景却没有享受到百官的祝贺,而是又被关在太庙反省。几天后,皇帝才把他叫来,问道:“反省了几天,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知道。”萧景老老实实答,“是儿臣不应该误听人言,就莽撞地深夜入宫。”
“呸!你反省个鬼了。”皇帝恼怒道,“真的为了什么要紧事你夜入宫禁朕也不怪罪你,可是你却为了贾家那个小子,一听到他可能有危险就不管不顾,明知道有可能是圈套,仍然冒大险闯了进来,你到底想干什么?还不知道自己的错误吗?”
安静宽大的殿堂除了父子二人没有别人,皇帝也不用给他留面子,声色俱厉道:“你要是看中哪个想要玩玩,朕也由着你,可是你居然动了真,这真情岂是皇家该有的东西,你为他遣散姬妾男宠,为他斋戒祈福,如今又为了他冒险夜探宫禁。你这样做太令朕失望了。咳咳……”
皇帝气得大咳起来。
萧景赶紧上前拍背,一边求饶:“儿臣知错了,父皇不要气坏了身子。”
皇帝缓过劲来:“你是将来要继承帝位的人,该怎么处理感情之事,想必也是知道的。”
“请父皇指教。”
皇帝盯着他,缓缓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你自幼读圣贤书,当知这两句话的意思。”
萧景心里一颤,低声道:“天地圣人并非不仁,只是没有私爱,所以……”
萧景声音越来越低,直至不可闻。
皇帝等了一会儿不见他明确答复,长叹一声,道“我忍痛驱赶了胡相爷,赐死他的宝贝儿子,又忍着心碎赐死自己的儿子,这一切都是为了替你除去权柄上的硬刺,好让你顺利握住。朕绝不允许有人给你带来麻烦,也不允许有人骑到你头上。除去姓胡的权臣,绝不是为了让另一个权臣上位的。”
萧景身上一晃,差点晕倒,头上好像被人用千斤巨锤擂了一下,震得头晕眼花,又如有人用钝刀在心口划了几道口子,痛得撕心裂肺。
对于这个皇帝老爹的性子,他太清楚了。所谓帝王之爱绝不是象一般人家那样温情,里面含着血淋淋的伤口。
萧景死死抓住皇帝榻前的床脚,颤抖着双唇,道:“儿臣真的知错了,当时只是觉得他有些与众不同,所以才想玩玩的,玩腻了自然丢开手,不可能让他骑到头上,他也不可能做权臣,求父皇放过他……”
“是吗?”皇帝冷冷地来了一句,语气中透着寒意。
“是的,是的,”萧景拼命点头,“父皇不是视他如自己儿子般疼爱,用心栽培么?怎么忍心毁掉。”
皇帝悠然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眼神迷离,道:“他若真的是朕的儿子,朕也用不着如此操心了,以他的心性和智慧,绝对把自己的兄弟臣子们制得服帖,哪里用的着朕替他当恶人。而且……他不是受人控制的人……”
萧景赶紧说:“儿臣也不是受人控制的人……”
“你还好意思说,”皇帝又生气地提高声音,“这次的事已经暴露了他在你心里的位置,为了他你差点要逼宫了,现在就如此,等朕归了天,他还不爬到你头上,他还年轻,有很长的时间培植自己的势力,将来若起了异心效法王莽曹操,你哪里是他的对手,我萧家江山肯定完蛋。”
萧景心里无语泪流,他现在已经爬到我头上了,从多年前,他认真地向我要求平等、独立、唯一开始,我就让了步,以后步步退让,我退一步,他进两步,直到被他吃得死死的。他会不会在将来成为权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没有他,我的人生没有意义,活着没有趣味。
没想到,我的爱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我可以退让,可以妥协,但是不能放弃。
抄贾府皇帝传真言
高大的殿堂在黄金自鸣钟的滴嗒声衬托下显得无比安静,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远及近,萧景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居然没有发觉。
萧景心里打定了主意,郑重道:“经过这次的事,儿臣也看明白了,他和儿臣亲近,只是想攀着一颗大树向上爬罢了,当年他受儿臣轻视欺侮,却仍然选择妥协,继续和儿臣交往,就是为了攀附权贵。其实他对我根本没有多少情意,这样不对等的感情不要也罢。”
“真的?”皇帝看了一眼萧景身后的珠帘,饶有兴味地发问。
“真的,真的。”萧景赶紧说,“儿臣不想再见到他,不如打发他出去,又不是没他不行,不到两年,儿臣对他的感情自然就淡了。”
“也罢。朕暂且信你一回。”皇帝点点头,又朝着珠帘后面说:“有什么事?”
“九边传来加急奏折。”珠帘后的声音让萧景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居然是贾环,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他听了多少,只知那段要和他了断的话,他肯定听去了。
又被老头子耍了一道。
萧景有苦说不出,用乞谅的眼光看了贾环一眼,贾环目不斜视,呈上奏折。
皇帝简单看了下奏折,命将此折下发内阁,由宰相召集六部共同商议。贾环接过奏折退下。
萧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里不敢露出丝毫不该有的情绪,只低下头看地板砖。
皇帝缓缓开口:“不是朕狠心,你和他……将来若是做一对相辅相成的好君臣,也是一段佳话,可是你们这样绝对不行,世人会怎么看,百官也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