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上一瞧。”晋宁笑道,“大师,这位姑娘您可曾认得?”思若忙打量来人,佝偻了腰,满脸褶皱,一头银发,手中还拄了个长棍儿,眼皮往下耷拉着,眼神却是往上挑的,一直盯着她。她并没见过来人,心里却是慌乱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样子,瞧着也不像是乐家老太太啊?“老太太。”老尼点了点头,低声道,“这姑娘的确是丁家大小姐思若姑娘,老尼四五年不见她,虽出落得更加水灵动人,但容貌却是不曾变的。”思若的脑袋一下子便炸了。“老人家可确定?”晋宁脸上的表情很是沉稳,看不出喜怒,又一字一顿地问了一遍。“老尼常年为丁夫人诵经、解签,丁大小姐十岁上头开始便年年见,必不会错认。”老尼姑说了,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思若每每跟着母亲去诵经吃斋,是从不曾用心的,想不到竟还藏着这样的一个熟人。“谢过大师。”晋宁不动声色道,“我已着人在后院收拾了厢房,您老讲究歇上一宿,明儿个再送您老回去。”老尼谢了,出门去,临行瞥了一眼思若,原又长叹一声。到这儿,思若彻底明白了,这卖花的老太太便是乐风的母亲!今夜如此着急召见,无非想坐实自己的身份。“姑娘。”晋宁盯着思若,低声问,“这位大师所说的,是不是真的?”思若无法回答这问题,默默地低下了头。“那么我来问你。”晋宁道,“听闻丁大小姐早已远嫁他方为商人妇,何以出现在我风儿的府中?”思若咬了咬牙,这是如来佛祖的金刚掌,大概要让自己这个“狐狸精”当场现出原形。“丁姑娘,我问你的话,你可是不曾听见?”晋宁声调更高了些,昏黄的灯光下,不怒而威。思若由不得冒出一身冷汗,默默地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道:“我??????”晋宁道:“既是带了你来这里,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只管实话实说便是,万事有我替你做主。”思若听得出老太太愤怒将满,这个时候自然是无法火上浇油的,老太太上了年纪,身子又不十分好,便低头不语。“你不说那我来替你说!”老太太“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怒道,“是乐风把你打丘城的夫家硬生生地给抢来的!他用你小叔子的性命威胁你,让你非跟他一起回来,是不是!”思若呆愣了一下,浑身毛孔都立了起来。轩然大波(四)没等思若开口,晋宁便喝道:“祥叔,把那个不孝子给我带进来!”思若站在原地,恍如隔世,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荒诞离奇的梦而已。没一会儿,乐风进来了,看了她一眼,便立刻跪在母亲面前。“请家法!”老太太着实气坏了,两只手一直不停地发抖。思若怔怔地瞧着祥叔,这一场暴怒的火不知道要烧成什么样儿,祥叔却好似被蒙了心一般,对一切视而不见,打里屋取出了一根藤条。老太太劈手夺了过来,干脆利落地出手,一下子打过来,正中他的背,瞬间便冒出一条血痕,浸湿了衣服。思若彻底惊呆了,这是她见过最简单粗暴也凶残的家法,不像是打人,更像是要杀人一般。她不知道家庭教育原来也有这样认真的时候,以前她淘气做了坏事,父亲也嚷嚷着请家法,不过都是装装样子,要她一句道歉的软话,多数时候都是高高举起来,最终落不下来的。“叫你强抢民女!”“啪!”“叫你欺凌弱小!”“啪!”“叫你仗势欺人!”“啪!”“叫你数典忘祖!”“啪!”??????看着乐风被打得鲜血直流,她原本以为自己瞧见了这一幕会是愉快的,一直以来他都高高在上,把她压得死死的,现在终于有人治得了他,也算是替她出了一口恶气。可谁知道结果全不是这样。那些鞭子,抽在他身上,却像是抽在了她的心上,随着一下下的啪啪声,扯得全身疼。“祥叔。”她焦灼地往前一步,抓住祥叔的胳膊,“你劝一劝呀!”祥叔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安静。屋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只听得到啪啪的藤条声和晋宁一次比一次更加残忍的质问。老太太气喘吁吁,每抽打一下,便要拄着家法喘上一会儿,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乐风咬牙忍耐,已是满头大汗。面对母亲的责骂,没有一句辩驳,面对母亲的鞭笞,也没有丝毫要反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