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哈,你忘记了?你忘记了,我可一直没有忘记。”十一低声说,手中的鞭子在空中甩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提醒你一下吧。十六年前,在县城,你们一伙混混在街头斗殴,记得你是怎么用这只手拿着把钢锥扎到我脖子上的吗?混账!”
十一突然吼了起来,一声“混账”犹如晴空霹雳,剩浑身一抖,瞳孔放大。
他终于记起来了。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忘记,只是将那段不堪回忆的往事压到最深心处。
那时候剩也只是十几岁的少年,虽然名为混混,到底年少,打架什么的很平常,见血的也有,却从来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意识到手里的钢锥然扎入了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孩脖子上,剩当时将钢锥拔出后夺路就逃,他听到了路人的惊叫声和喊救命的声音,一切都闹哄哄地钻入耳孔,却盖不过心跳声,心跳如擂鼓,鼓点越来急越来越响,他甚至觉得心脏会因此爆裂。
匆忙爬上一辆招的汽车,半个小时后才发现汽车已经开往市里,他身上还有一些钱,干脆在市里转了车,离开栖龙市,去投奔一个不知道拐了几个弯的亲戚,战战兢兢过了半个月,连做梦都害怕会突然有警察上门将自己铐上手铐带走。
他不敢告诉亲戚发生了什么事,躲藏了大半年,夜夜梦回都梦见一个脖子淌着鲜血的男孩面目狰狞地喊“还我命来”!
他不知道当时有没有人看清自己的模样,那些所谓的兄弟会不会出卖自己,在外面好些年,结了婚有了孩子,一直不敢回来,直到父亲病重,才硬起头皮回家。
那些断绝了联系的“兄弟”大多成家立业,而过去那些事,几乎被遗忘了,连同那个后来生死不知的陌生男孩。
事实上,在他将钢锥扎入那个男孩脖子前,已经有人报了警,他一逃,其他人也作鸟兽散,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不知道他曾经让一个同龄人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钢丝,间接地让这个同龄人受了十几年的白眼和嘲笑。
兜兜转转,那人竟然就站在自己面前!
还是他姑奶的孙子!
十一比剩还要高一些,他半垂着眼,冰冷的目光盯着剩,剩觉得很冷,冷入骨髓。
老三老五没有想过两人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但做惯了恶人,又是在自己地盘上,当下打个哈哈说:“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剩,跟你弟道个歉,这事就……”
十一却一点面子也不给他,冷笑一声道:“不需要!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哥!这账,我们要好、好、算、一、算。”
他说这话时面无表情,语气轻描淡写,老三老五一家人在这镇上,方圆几十里,何时受过这种鸟气?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黑如锅底。
之前那点假惺惺也抛开了,什么兄妹情分,他们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浮躁了。怎么的?想跟我们算账?你们够格吗?”
十一长笑一声:“够格不够格,也不是你们说了算!”
他没有多废话,手里的鞭子已经甩开,迅如闪电将剩捆了起来,剩挣扎着被他拖倒在地:“乖乖地让我揍一顿出出气,或许会放了你也不一定。”
剩被他拖出酒店大门,老三老五怒骂着,叫所有人抄起棍子刀子将几人团团围了起来。
有来吃饭的人和住在附近的邻探头探脑,镇上一霸今天被人上门捆了起来,这个消息迅速传了开去,只是敢正大光明围观的却没有人,附近建筑的阴影里人头涌动。
燕昶年已经护着爷爷奶奶三人站在街中,旁人只看见老三老五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小弟,却无论如何也靠近不了十一几人,仿佛只是演戏一般围着。
十一将鞭子收了回来,在剩还没有爬起来的时候凌空挥出一鞭,啪的一声脆响,下一鞭实打实落在剩后背上,疼得剩浑身一抖,再次趴伏在地。
“他x的……”他的怒骂堵在喉咙里,十一没留情面,一鞭接一鞭,啪啪啪不断响起鞭子击打在肉上的声音,那仿佛伴随着心跳声的节奏,令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心脏紧缩。
老三老五一大家子人亲眼目睹剩被抽打,却不能上前一步,几个女人开始呼天抢地,哭嚎声将更多的人吸引过来。
老五一张老脸涨得青紫,咬牙切齿地说:“我看你们今天还能不能离开这个镇!”
十一抽了十几鞭,却没有停止的迹象,除了老五那些人,没有任何其他人要他住手。
爷爷奶奶和燕昶年自然不会说,十一那些年,因为嗓子的毛病吃了多少苦头,哪是打一顿就能抵消的?
十一终于停了下来,剩早已经瘫倒在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抽得太厉害,根本无法起身,十一蹲到他面前,用鞭子的握把将剩的下巴挑起:“现世报。”
“我真的很想让你体验一番当初我受过的苦。”十一无视剩愤怒的目光,转身对老五说:“你不是想看我们怎么走出这个镇子吗?那就请你们睁开眼睛好好看着!”
他打了个唿哨,大金小黄和小蓝先后落在街边一株掉光了树叶的香樟上,羽毛反射月光星光和灯光,犹如暗夜精灵。
“奶奶,我们走。”他手里鞭子一指,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忽然自动分开一条道路,眼睁睁着几人一步步走出去。
早在大金它们现身的时候就有人低声惊呼:“云隐村的金雕!”
云隐村距离这个镇子已经三四百里地。
“欢迎来云隐村报仇,我会很乐意找到借口再次教训你们。”十一的声音在夜色中遥遥传来,老五带着一帮人追他们,却始终无法靠近一步,反而像送他们离开一样,“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