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还得他办。”容卓见他开口,很是高兴,连连点头,一转念很警惕的看着容瑄。“小阮可不知道阮伯在老家给他置了田地,更不知道我们到这儿来。”
容瑄暗暗打算,不理会他。
阮伯不多时把饭菜做好,腊肉鸡蛋,是力所能及的丰盛。
路上奔走多日,容卓真知道饿了,也不挑剔。席间阮伯问起小阮,容卓只说自己同兄长回南方省亲,顺路过来看看。小阮还留在府中做事。又道此处风景宜人,取出银两让阮伯替他在这儿买座院子,两人可能要小住几日。
容瑄漠然看着他说谎连稿都不打。然而阮伯着实老实,不疑有它。只道两位喜欢,只管过来家里住。容卓但笑,银子坚持让他收了。
阮伯说买房子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让他们先住自己侄子房子。容卓原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微笑答应,只称叨扰。
一席饭吃罢。容卓路上把容瑄看得极紧,这两天见他没有逃走的意图。识趣的去帮沅伯收拾。
当晚时间不早,不好立刻就住过去。沅伯将自己房间让出来,换了崭新被褥。又烧了热水让两人洗漱。
容卓把热水提进房里,自己到柴房匆匆擦洗一遍,换过一身衣裳。多日在外奔波,这样洗一个热水澡,当真神清气爽。又在房外等了一阵,站到身上全凉了,算算时间应该足够容瑄洗沐完毕。
抬手敲敲门,小叔叔没有应声。容卓稍停一会,小心推门进去。
容瑄在灯下坐着,身上衣裳已经换过,头发湿漉漉披在肩上。脸色铁青,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面前桌上摊开的,是容卓随身带来的包裹,极大的一个。
里头几套两人的换洗衣服,散碎银两,一叠银票,满满一匣颗颗都有拇指大的明珠,光是一颗,已经足够寻常人一生吃穿不穷。然而最下面压着的,是两套柔软细腻,精致华美的婴儿衣服,上头的绣图栩栩如生。一男一女,衣帽鞋袜无一不全,甚至还有只小小的手铃。
“头发怎么不先擦干。”容卓见他发稍还在往下滴水,连忙拿过毛巾要给他擦。
容瑄一把扯开,扶着桌子的手微微发颤,呼吸渐渐急促。
“你不喜欢,我把它丢掉就是。你不要生气。”容卓这才看清了桌上的东西,见他动了真怒,连忙把衣服取过来,拿在手里却舍不得撕坏了,只远远丢开。鼓起勇气低声道。“先听我有话和你说。
容瑄并不知道他一把火烧光风行殿一事,只当容卓同前次一样偷溜出来。眼下容卓横下心来,老老实实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逐一交代出来。
先皇着实有先见之明,对容卓知根知底。临去前留下遗诏,前半段正是容濮得知的内容,王侯将相若图谋不诡,可召及天下兵马群起而攻。但还有后半段——若是皇帝暴戾不仁,诸王得民心者亦可取而代之,务要以天下苍生为重。
使人得知的,仅是凭此诏可调集兵马征讨逆贼。仅凭这一点,足以使怀有不臣之心者有所惮忌。但后面的部分,又使得皇上不能轻易将这旨意公之于众。先皇着实给自己幼子留下一份能够震慑天下,又促使其警醒的利器。
圣旨并不在柳铭手中,而是由皇帝保管。若说先皇有私心,也仅此而已,
但这一份诏书,不拿出来一天,永远是皇帝手中的一重保障。
容卓走时留下罪已书,连同这份遗诏。凭借这两样东西,哪位皇叔要想掌权天下,并不是什么难事。朝中要员去了不少,正好可以补上亲信。他没留下传位诏书,只看皇叔的意思,愿意这时称帝也好,准备扶持景仁做个傀儡皇帝再任图之以后,由着他们去因地制宜,他不做皇帝就再不管那许多。
主簿生出审讯之事,原本不在他意料当中,一时事急从权,索性顺水推舟。至于供词,容卓一把火连带着烧得干干净净。他倒是狠辣,面上不动声色,脱身之前不忘分派人手,暗中将此人对付了。
此事朝中没有几个大臣知晓,却又有牢中狱卒作证。几位叔叔不得不信容瑄死于他手,伤心之余,更不会将此事外传,诋毁容瑄声名。
容卓小心翼翼把经过讲完。容瑄怒极反而平静下来。只是神色冷淡的看着他。容卓不由得有些害怕。结结巴巴道:“你打我骂我都行,你不要生气。”
若是打他骂他能挽回事态,容瑄不会对他手下留情。容瑄虽设想过种种,但容卓的胆大妄为仍然超出他的预料。这样的方法未免太过。容瑄心下反感,然而容卓已经把事情做下。此时也不愿同他理论,只是大理寺中另有内幕,总要把消息设法带回京中,好让六哥暗中提防。
话既然挑开,容卓也不敢再有所隐瞒。九叔越是沉默不语,他心里越是惶恐。不等人问,自己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平时有些见不得光的作为坦白个干净。虽是些未小事,然而在容卓做来,皆是出人意料得很。
“此外再没有事情瞒着你。”容卓仔细回想,果真没有什么遗漏。巴巴的道。
容瑄听得百味横呈,心思复杂的看他一眼。
容卓再想,确实没有可以再交代的,干干的道:“你也累了,不如睡吧。”见容瑄不说话,只看看自己,连忙起身退出去。
乡下人家睡得早,阮伯年纪大,更是睡熟。附近几户人家都熄灭灯火,远近只得房中一点亮光。
容卓在门前站了一阵,靠着门坐下来。
屋内灯光一直亮半宿,燃尽灯油这才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