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容卓是怎样走的,慌张得银两银票都没带在身上。容瑄全数收拾起来,又见此外再无要紧事物。出门同伯交还了钥匙,给了沅伯一张百两的银票作谢,只说是突然有要紧事,他寻着容卓就走。
沅伯见他走得匆忙,挽留不得,银两也是推脱再三才收下。又给他指明了小路。见容瑄气色不太好,忧心忡忡地多叮嘱几句,倒还来得及给他塞了把伞。
容瑄连夜赶回来,他心里有事,倒也不觉得身上如何疲惫,被沅伯这一说,也知道自己脸色必然不是很好。但此时情形,那里容得他理会那许多。
山路确实难行。容卓在集市上胡乱买的那匹马还算上等,脚程还算平稳。
照沅伯说来,容卓不过先行小半个时辰,但容瑄走出十几里路,一个路人也没有,更不用说容卓的影子。
这一路行来,都没有见到什么岔道。容瑄转念一想,又原路折返回去。这一次仔细查找,果然在一处道边,树丛下的里草有压倒过的痕迹。
容瑄下了马,一面叫着容卓,顺着那处林子往下查看。谁知雨后路滑,任是他再小心,脚下泥士松动,也跟着摔下去。
幸好一路积着厚厚的落叶腐土,容瑄顺着斜坡滑下去,好不容易到了处平坦些的地方,这才停下来。
容瑄摔得头晕眼花,除去被树枝刮伤些,身上一时半会也没有觉得那儿特别疼。
更好在容卓果然是不小心从摔下来,正伏在旁边。容瑄顾不得其它,先过去看他。除去头上伤口又渗出些血来,别处并没有如何伤着。抱着他唤了一会,容卓就慢慢睁眼醒来。
容卓先还有些不知身在何方的迷茫,待看清是他,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了。
“小叔叔……”容卓哽咽着。“你不要再丢下我……”
容瑄措手不及,被他抱个正着,本想推开他,但容卓抱着他就如同溺水之人捞到根浮木,死活不肯松手。最终迟疑着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
“起来说话。”容瑄低声道,这时才惊觉自己心跳得极快。稍稍喘了口气。“这儿是不能再留了。施家在南山中私造刀兵,同怀顺王世子有所勾连。施家若认为你进过南山,你留在此处后患无穷。”
容瑄在昨夜碰巧遇见怀顺王世子。虽只是遥遥一面,但刘敬亭此人幼时作为质子送入京中,容瑄同他也算曾有过些交情,是以一眼能够认出来。
他心下生疑,深夜悄悄潜上船去。发现船舱中木料下面,暗藏的是刀枪弓箭之类。
把前后事情连起来一想,所有关节顿时一点就通。
所幸施家目前只是疑心容卓那日闯入南山,并未知晓容卓的真正身份。然而若是走漏一二,容卓的处境顿时岌岌可危。一念及此,他倒忘了自己刚从容卓身边脱身,连夜又赶回去。
他大略把这些缘因一说,容卓也是一听就明。怔了一怔,坐直起身来。
容瑄等他休息一会,自己也定一定神,两人收拾起身。待要从原路返回,那陡坡怎么也爬不上去。
两人一马也有诸多不便,无奈只得放弃爬上去寻马的念头,沿着谷底另寻道路,只待找个小镇另买,以便尽快脱身。
两人挑着僻静处走。林中只有猎人采药人踩出来的小路,有时几乎分辩不出。又有不少枝桠遮拦。不时勾住衣服。除了有鸟兽出没,一路都没见什么村落人家。
走到下午,更是下起雨来。路上越发的泥泞难行。容卓尽力把伞往容瑄那边伸。纵然如此,容瑄身上也是淋到不少,而他自己更是全身湿透。两人方才衣服上都沾到不少泥水,加上树枝挂破,不免有些狼狈非常。
“小叔叔……”容卓终于忍不住,拉着拉容瑄到一旁大树下避雨。容瑄这一路就很少说话,气息渐渐有些不稳。只是容瑄不说,他不敢冒冒然的问。
容瑄转过头来看着他,抿着微微有些发白的嘴唇,并不作声。
“小叔叔。”容卓吞吞吐吐。“看样子今天走不出去,也遇不到什么人家留宿,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等明天雨停了……好不好?”容瑄不声不响的瞧着他,容卓越发不安,好不容易结结巴巴的把话说完。
容瑄想想,竟意外的应了一声:“好。”
容卓稍稍松口气,在山岩下找到一处凹陷的岩洞,容瑄对这样的地方下意识的有些反感,微微皱皱眉,也没说什么。
容卓也没看见他脸上的神色,见洞里地面还算平坦干燥,两人容身绰绰有余。勿勿收拾出一片干净地方,让容瑄坐下,又忙着去找些柴草。
容瑄全仗骨子里一点毅力撑着走完这一路,稍一松懈下来,顿时全身发软。看他一个人收拾,有心相帮,稍稍一挣,眼前就有些发黑,一时间竟是连起身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当下不敢用强,扶着岩壁慢慢坐下。
眼见容卓要出去,不由自主唤了他一声。
“小叔叔?”容卓折回头来,神情很是焦虑。“你不舒服么?”
他这么问,容瑄怎能同他实说,就是再有不适也只得忍着。看着他的脸有些微微发怔,过了一会才慢慢道:“……自己小心些。”
容卓答应一声,见他神色还算平静,这才勿勿出去。
容卓也不敢走远,就在近处拾些枯死的树枝。又在不远处找到一注水流。
等他把柴草拖回去,容瑄自己换了衣裳。另一套也拿出来给容卓准备着。他出门时带得两套换洗衣服。放在包裹里,虽然淋到一些,比湿透的那一身无疑要好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