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敬亭听得是他放起容瑄,再听不进别的话去,只觉自己一番伎俩谋划,皆是败坏在这该死的奴才身上。非但不领他的情,反而心中恨意大炽。
几名随从正守在船沿上,突见二楼上的窗子一开,刘广倒摔出来,借着窗中透出的灯光,照见身后洒着一串血珠子,直直掉入江中。
刘敬亭从窗中露出脸来,见几人惊疑。哼了一声道:“此人领弄王府恩情,不知报恩,反而暗中通敌,死有余辜。”
随从面面相觑,片刻才齐齐低头,一同应了声是。
刘敬亭也不和他们多辩,吩咐即刻起锚上路,再不作停留,一气只奔南郡都城而去。
刘广掉入水中,却一时未曾就死,原本他天生异禀,心脏比常人偏了三分,背后那柄尖刀虽扎得深,却还没伤极要害。只是他伤后又在江中浸泡,血流得多了,勉强泅水游至岸边,挣扎着爬上岸边,登时全身再无半分力气。一头栽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也是他命里不当绝,天色方明时,就一队人马急匆匆沿河赶来,顿时有人眼潮头,见河岸边芦花丛中倒仆了一人。
上前一探,见还有气,也就将人给救了。
这一队人马正是容卓等人。皇帝盛怒之下,立即点起人手穷追不舍。可惜仓促中不及备齐船只,一路沿河追赶,纵然日夜兼程,总还是慢了半拍。
副将得了湛王爷消息,却心知这个件苦差事。湛王爷的意思,刘敬亭暂且留待秋后算账。也该给容卓个教训,不到最后也不让他知晓容瑄的消息。只让这副将先设法阻一阻皇上。先将容瑄这头的事从容料理完,免得他同钶笕见了面,平空要生出些乱子。
皇上这三天分明消瘦下来,脸色不是很好,隐约可以看得出疲倦来。然而眼中的神采却凶悍异常。大有将刘敬亭肃皮剔骨也难削心头之恨的架势。
副将深知若不是知道九王爷平安,皇上岂肯收手。这二日也是劝了无数,皇上也不动怒,却是只当听而不闻,只管拼了性命不顾般地追赶。可湛王爷吩咐下来又不得不从。
今日眼见江边道路渐渐险峻,行路俞加不易,反而暗暗松了口气,正寻思着如何游说皇上。正好遇上受伤的刘广,正好顺势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容卓翻身下马,倒转马鞭在手心里轻轻敲了敲。微微有些不悦。
“前面江边发现有一人受伤。”旁边来报的士兵连忙据实回禀。“大约是在江上遇到了水匪劫道。”
容卓哦一声,微微有些焦躁,却还不至于置人命也不顾,不待这名士兵再说,吩咐他先去救人要紧。略略一想,自己也索性踱过去看看。
刘广身着寻常衣服,众人也未看出是刘敬亭手下,只道是寻常百姓或者是过路的客商。
这些人都是军旅中惯了的,受伤本是平常之事。原本不必等皇上吩咐,先给刘广喂了几粒军中自制的保命丹药,再止血包扎,手法熟练至极。
刘广仗着身体强健,兵卒给他灌下的药也有些奇效,被众人这样一通忙乱救治,渐渐就恢复过一些意识。
他昏昏沉沉一张眼,只见眼前一众人围着自己,虽是便装,然而身携弓箭刀兵,个个彪悍精干模样。
小皇帝正好这时过来,正站在人后朝这边张望。
刘广神志尚且恍惚,一见眼前这阵势,再见身后那名少年轻衣便装,然而眉目阴沉,眼中锁着三分萧杀,看那模样同容瑄却有三分相似。顿时大吃一惊。
刘广一时不及细想,不由得脱口这:“皇上?”
容卓听得清楚,走近前来仔细看着他,眉眼里都是郁郁的煞气:“你认识我?”
刘广不由自主唤了那一声,顿时后悔,可眼下再抵赖不得,只是硬了头皮道:“是。”
容卓神情里微微透出一分疑惑。见他疲倦虚弱,转着让人取来干粮衣服,只待他休息妥了便要细细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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钶笕自不放心容瑄,原本是在走廊上守了大半夜。戡明看在眼里,这便越来越不高兴,强行把他拖走。再胡乱指了一人守在外头。
其实两间客房不过一墙之隔,若有什么响动。在房间里和走廊上也没有什么分别。钶笕纵然担忧,可架不住戡明一会头晕一会肚疼的花样百出的纠缠。虽知道他多半是装出来的,可想到那毕竟是自己血肉,也下不由得也有些软了,做不到铁石心肠不管不顾,只得随他到一旁房间中。
当夜钶笕在戡明房中打地铺凑合了一夜。一面暗中留神,稍有风吹草动随即惊醒。他也算是警醒之人,这一夜周围却安静得很,并无半分异常。
钶笕辗转反侧堪堪到了天边透出一丝鱼肚白。戡明却是一夜好梦到天明,此时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耳边听得他正细细地打着小呼噜。
钶笕再也睡不住,悄悄走身,明知戡明未必就醒,却还是忍不往放轻了手脚。
轻轻出得房来,此时戡明那些部下尚未起身,整幢二楼上皆是静悄悄的,再看昨夜被戡明指去守在容瑄门外那人,抱着只酒坛守在门口,一样睡得口水横流,也不知这差事他究竟留心几分。
钶笕心下微怒,待要跨过他前去敲门,一转念觉得不妥。转身去楼下要寻些吃食点心。
此时天色极早,小二揉着惺松睡眼,正要准备去厨下烧些热水预备给客人洗漱。不提防被钶笕一把揪住,要他先去弄些粥点吃食来。他又不知容瑄喜欢些什么,只让小二多办几样。
小二得了银子,自然应承得飞快,只是这时候街上店铺皆非开张,小二不辞辛苦跑过大半条街,不过买来两个包子馒头,几根油条一碗豆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