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头痛?”“是啊,星君一向以为是什么渡世遗症,难受时烦心得很。我与镜儿苦于无解帮不上忙,兴许您此番入住白玉京,或能得星君些安抚?”艾叶被他说得心酸,滋味难受。他确实过恨这世上太多人,神,妖,可说到底只是他自己执念作祟。世道运行自有他的道理,能得如此久别重逢,应是件感激的事,而不是过度执着过去恩怨两难。他无法埋怨面前白钰曾送顾望舒绝命,毕竟在他眼中,自己珍胜性命的爱人,不过是那暂留人世的九天上神。他不是推他去死,只是带他回家。人间太苦,还是天上好。还是天上好啊。艾叶抬头看这幽蓝幕苍,神桂飘香人自醉。这儿这么好,没人得诬陷他,欺负他,逼迫他,辱没他。他可是九天帝神,独尊无上,逍遥自在。不过不再是自己一人的欣爱,而是九州人间,天上地下,无数信徒的期冀,大爱。“罢了,我去扫花。”他叹气垂首,暗自神伤地甩着衣袖回了头。“诶!小妖神!”白钰在后面忙扯住他袖子,两步绕到这垂头丧气小仙君面前赔笑道:“扫花那是说笑的,怎就信了!这种杂役自有仙侍得做,您可是百年难遇的妖神大人啊,既有妖骨又得神脉,如此高贵,玩笑叫您做这些您就还真去!好了好了,长途跋涉的,不如先歇歇!”“我高贵?”艾叶怪叫道:“我哪儿高贵,游奕那老神仙只把我当扫把星,跟他干了那么多年杂役……现在怎么成了高贵?”“哎呦好啦,那是灵官大人小才大用,在咱这儿星君若无传唤,您随便逍遥就是。大殿想进敲门就好,小仙君既然都已经成功迈得进这白玉京,往后种种……继续努力?”————素曜提笔消神作画,疲倦间落笔随口:“镜儿,新来的小妖在做什么。”“哦,我刚过来的时候看他在追兔子玩,您只许看,不让他吃,馋得直流口水呢。”“幼稚。”素曜笑笑,松松肩臂几许下笔。——“镜儿,那新来的小妖呢,怎么今日没见着他。”镜儿打着瞌睡被他这般突然一唤,从抚琴戛止的素曜背后闪了个踉跄,嘟囔道:“树……树上吧?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摘花酿酒,说要制什么桂花酿喝。星君,您老问他在哪儿有什么意思,要不我给您喊过来,搁面前看着!”“不了不了。”素曜低头重新抚琴,嘴角含笑。“让他自己好好闲愉吧,又没事,平白叫人做甚。不过说来奇怪,自打他入京,心情都畅快许多,最近亦无梦绕。错觉吗?”镜儿笑而不语,抿嘴偷乐。——“镜儿,那叫艾叶的小妖又在做何处?”镜儿“啪”地一声丢下满怀人间求愿书册砸到桌上,不耐烦道:“不知哪儿弄来块儿难看的黑晶石,雕石头呢。”“黑晶石?”素曜诧道,却又转而做笑。“罢了,白玉京里有点异色也不是什么大忌,他喜欢,就叫他雕去。”——“镜儿!那……”“他在树上,树上!”镜儿才从酒窖里拎上壶精酿,递到大殿内望景发呆的素曜手中,不耐烦抢答。“星君,求您别再问了,想见又寻不出理由唤他,那您亲自去找他便是!镜儿又不是专刺他的暗探!”“嗯,镜儿说得对。”素曜一拳敲定,接过酒壶大步迈出殿去。桂花落雨,素曜提壶散发飘摇停在自己平日消遣小憩的神桂树下时,不禁怔下半步,视线落与自己齐平一支壮干上。艾叶倚在上头抱着小酒坛睡得正香,雪发长漫落下几乎垂得到地面。白玉京内不染杂色,不仅众仙衣着发丝皆为月白,甚连用具都为玉制,真如明月纯洁不沾污泽。然而此时艾叶腰间挂一雕琢精致的黑石挂件,是个相当显眼。不容杂色其实为白玉京内规,素曜想自己似乎未曾与他提过,暂且作罢,缓步过去靠到树上。看他睡得香,不舍打扰,独自开壶饮酒,却忍不住移目去看他那微抖轻阖的灰睫。也注意到他大敞颈间带着只蟒纹项圈,略微泛旧,中央钉入的一颗铜扣看上去曾是挂过什么东西。这是……有过主的象征?他将眉头一蹙,竟莫名生了层不悦。不由自主想伸手去触那项圈,试图探些究竟,却不想触及一瞬,忽地被熟睡中的小妖敏捷一把按住手腕!“呃……!给本座松…!!”薄情怒容抬目时,正撞上艾叶朦胧睁开一双薄雾蒙蒙,桃花含情目。目光莹润悲凉,是渴求,也是爱而不得的无奈。他这无欲天神心忽地一颤,连自己都堂皇失措退出半步,不过不明此为何感,只觉怪异,怎奈被艾叶抓得死,抽不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