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疼,是仓惶。”白钰拿衣袖擦拭玉笛,随口一吹都是声绕梁声幽。“星君司月,亦保五湖九州人愿无忧。这世上本就没他掌控不了的事,不想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心都按不住。”“那他就这样疼了七百多年?你们就这么看着!”“是,七百多年。不过好在天上日子过得快,忍忍便过去了,没事的,没事,比不了您。”白钰还是逍遥做笑。艾叶眉心皱得厉害,按住白钰手臂道:“没法子治吗?”耳畔一阵铃声荡过,艾叶闻声抬头,见镜儿从头顶飘扬落下,足尖点地,轻而柔美。他的视线垂得低,仔细观得到她脚踝处的银铃,与自己藏着的那颗几乎并无二致,也是根红线细牵,薄银明亮,精雕细琢。“有法子,您知道的。”镜儿淡然一句,玉音仿佛荡浮空中。她看艾叶面色陡变,正欲开口,被艾叶身后的白钰一个凶狠眼神噎了回去。“罢了。”镜儿摇头,“是您的东西,用不得‘还’这一词。不过您若真心想星君好,是要下抉择的。譬如有些人,就是再也回不来了的道理。”“哎,镜儿!”白钰没忍住埋怨出声。“我明白。”艾叶无奈笑笑,“不过照您的道理说来,这是他给我的东西,我没理由还你们星君。再说,凭什么就一定要只委屈我?我过得不好,他便也过得不好,这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这话什么意思!”镜儿被他一句惹了不快,“怎还盼着我们星君痛不欲生了!不想你竟是这般自私小人!你若真心为他好,就当还了他!”“是你无情根,不懂爱。”艾叶却是不愠不火,对答道:“但言情爱一事,是要两人共患难,共欢喜,才得坚守。假若事到最后只有我一人卑微,我一人纠缠,镜花水月的东西便真成了无用执念,那这爱不要也罢。九雷压顶,隐世独修,独闯地宫,飞升天仙。你们当这是我一人痴情,殊不知是我坚信他定也在某处等我去寻他,他等得也很苦,他也是与我相同的度日如年,身不由己!”艾叶温笑起身,绕了发愣的镜儿走远时,神色自若释然。“是我信他,他亦信我,才得羁绊,能引我今日落足此处。我赌这一把,今日看来,似乎没输得太惨。”-艾叶曾在过后有意无意提起此事,却在试探间发觉素曜其实记得清那夜双双失态,却未言亵渎降罪,反倒一脸严肃瞧了他半晌,道出一句:“有趣,你倒能替代我命铃使。”艾叶假笑得脸上挤出褶子,应付他:“星君说是就是,能得这么大作用,是我荣光。”“元和三年的那卷书你可还记得。”素曜放下人间万册求愿卷,搁了笔砚抬眼对艾叶问道:“就是你一碰便自行燃毁了的那本。”艾叶盘腿坐在高案下边,守着他批阅满脸认真的模样看得出神,被一句拉回现实。“当然记得,怎么啦。”“那一年你到底做了什么,竟能被封天机,窥察不可。”素曜不像是随口一问,甚至算得上处心积虑才找到合适时机,以至于他那止水目光都灼出火花。“您都说了是天机,叫我怎么讲!”艾叶故作委屈转调道:“不过是……在那一年遇过一人,后来他得改我天命,否则我可能早就死在七百年前的大劫了。”素曜才抬的笔下忽然一滞,不小心在纸上洇出大滩难看墨迹。“就是常听你提起的那位故人,对吗。”艾叶苦涩一笑,“故人已死,再无来世。陛下莫要再提也罢,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现在在这白玉京就是您的人,跑也跑不掉。”“分明是你总提。人间那点两三事,翻来覆去讲给我听,生怕本座不知道你是与谁共渡的一样。”素曜嫌弃将那洇了墨的纸揉成团丢到一边,也不知是哪个可怜人的祈愿啊,送都送到了,还被当成废纸丢走。“陛下您这就误会了啊,我与他不过相识短短两秋,虽是个荡气回肠的过去,但时光有限,我给您讲的那些个小故事可都是后来我自己独修隐居时候的事儿,您若不信,就适才同您讲的那桃花妖的故事,您大可去问日游神那个花花肠子!”“没闲心。”素曜冷漠作答,又在长久沉默后问上一句。“那你元和三年在人间时,可有耳闻一位叫……顾……望舒的人。”艾叶猛然惊惧寒栗,心跳骤停地瞟向素曜!他怎么……知道这个名字!不是禁忌,不是天机吗!!!素曜并未抬头,只是审着他的册,看似无足轻重问得一句。艾叶努力遏住轰隆心跳,强笑道:“是谁啊,陛下,那么久了,就算有,我怕是也记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