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野看过了密信,道:“那宫中生变,也在这两天了。”
况春泉一惊:“侯爷打算如何做?”
沈霜野抬手,况春泉立时噤声。
“今上没有兄弟子嗣,帝位必然旁落于宗室子弟,河间王虽死,但长安城里还有临江王父子,江都王镇守汴州,距长安不过一日之功,也未必没有一争之力。”沈霜野眸光侧过窗外白雪红梅,道,“更何况,先太子的儿子,还被养在太极宫中呢。”
他还没忘,谢神筠手里,还握着昭毓太子之子。
这场帝位之争注定是龙争虎斗,不到最后难见胜负。
昨夜的雪还没停,晨起时窗外落雪飞琼,园中的红梅尽数开了,在白茫一片中显出些许喜气。
阿烟昨夜命人往宫里告了假,说谢神筠晚间登楼受了寒气,夜里起了高热,皇帝自然极是关心,还让内侍叮嘱谢神筠好好养病。
谢神筠心中惦记着事,睡得不踏实。翌日有元正大朝会,她让人时刻注意着宫里的动静,但直到朝会结束也是风平浪静。
朝会之后天子率领群臣去往太庙祭祖。太庙在延熙年间被大雪压塌过一次,后来数次修缮也是风波频出,至去年终于彻底修完,因此今年皇帝便要在元正率群臣去拜祭。
谢神筠没再问沈霜野为什么会出现在长安,她如常地接受了这件事,在喝完药后让人摆膳。
正这时秦和露急匆匆穿园而入,跨过廊桥,到了檐下。
瞿星桥回京述职,她是同瞿星桥一道回来的。
“郡主,方才瞿星桥让人递信回来,陛下率群臣在太庙祭拜,结果太庙塌了!陛下重伤,至今生死不知。”
谢神筠一惊而起:“怎么回事?”
秦和露道:“太庙坍塌时随行护卫的禁军立即将陛下救了出来,但那时陛下已陷入昏迷,生死未明,瞿星桥也不能确定。但随后郑镶便以治伤为由送陛下回宫,神武卫旋即封闭了宫门,如今瞿星桥和几位宰相悉数被困在宫中,半点消息也无。”
瞿星桥是在太庙坍塌时便觉事态不对,命人立即报信给谢神筠,自己随群臣入宫,紧接着宫门封锁,半点消息都传不出来了。
皇帝生死不知,而郑镶却在此时封闭宫门,其用心为何昭然若揭!
“宣盈盈领左骁卫镇守禁中,她此刻应该也已经发现不对了。你立即让人通知陈晚,就说陛下生死不明,郑统领率兵哗变威胁天子安危,着令禁军护驾!”
谢神筠沉声道,“若神武卫不肯打开宫门,便立即强攻。”
“等等,”沈霜野听了片刻,却在此时道,“如果陛下只是重伤,你令禁军强攻宫门,如同谋反。”
“那又如何?”谢神筠一字一句道。
她往外跨出一步,在风雪中披上斗篷,回看过沈霜野,眸如寒渊:“沈霜野,你为什么会在此刻回长安?”
谢神筠昨日为什么会中毒?太庙又为何偏偏在此刻塌了?
那毒不致命,却会让谢神筠今日难以起身,不会随行太庙祭祖,事发后谢神筠再得到消息已然鞭长莫及。
这些事情串起来最终必然导致了今日的结果。
下毒的人既不想谢神筠插手帝位之争,却也不想要她的命。
沈霜野没再拦她。
谢神筠已经走远了。
第77章
重玄门落于宫城以北,历来是北衙禁军镇守,但今日神武卫要强行接管北门,禁军自然不肯,双方于门前僵持不下。
正这时,马蹄杂音迅速由远及近,震踏过宫道,禁军副统领陈晚纵马疾驰,转瞬插入对峙的双方铁甲之中。
“速开宫门!”陈晚高声道,声音穿透人群,霎时引起一阵惊慌,“神武卫哗变!郑镶挟持天子意欲逼宫,尔等速速随我入宫救驾!”
北衙禁军戍卫宫城,曾与神武卫分庭抗礼。但自两年前,江沉率禁军跟随太后发动政变失败,禁军的地位便再一次尴尬起来。
如今禁卫乍然听闻宫变,一时都迟疑起来。
与此同时,宫门之外忽然传来一阵杂音,密密麻麻的侍卫赫然出现在天际尽头,如黑云压顶,顷刻而至。
“关闭宫门!”神武卫副指挥高声道,他当机立断,迅速让人放下宫门,“勿听他胡言乱语!陛下稳居宫中,我等从未听说过哗变之事,禁军与人里应外合妄图谋反,才是狼子野心!尔等速速随我护卫宫禁,绝不能让贼子逼宫!”
他猝然拔刀而出,狠狠撞上了陈晚。
刀与剑迅速拼杀到了一起,重玄门在厮杀声中轰然被撞开,铁甲执刀的府兵顷刻涌入,他们没有着禁军的银甲红缨,也没有神武卫的特有的飞鹰纹饰。
这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私兵,宛如神兵天降,轰然踏破了这座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