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闻的心里被这短短的一段话插满了刀子,但他忍着疼,一个字一个字地去记许涵昌说过的话。他说的每句话都要刻在心上,永远不能结痂,要永远流血,产生新鲜的疼痛。许涵昌真是瞎了眼,才会对他这么个白眼狼好。喂给别人爱,别人会回报他。而喂给自己爱,他只是咬许涵昌的时候更用力而已。“对不起,许哥。”做错的事情太多,卓闻一时间都不知道应该先为了哪一桩道歉,“我真的错了,我一定会弥补你的,我会在当年所有看到我羞辱过你的人面前向你道歉,让他们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许涵昌嫌弃地摆了摆手:“算了,我其实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你那些朋友我也不认识,我在意的是你怎么看我那时候,你大概是真的讨厌我、以为我就是要钱的那种人吧。”卓闻哑口无言,他要是能回到过去,能大耳刮子把当年的自己抽死。“谢谢你救了我爷爷、救了我。我等在手术室外面的时候就在想,我跟你别扭什么呢。你那时候才十七岁,还没成年,犯了错也该给个机会。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呢。我最后连句软话都没跟你说过。”说到这里,许涵昌也像是从噩梦里又走了一遭,仿佛终于松开了握在手里那名叫仇恨的刀刃:“以前的事一笔勾销。以后,我想跟你好好过日子,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卓闻看着许涵昌,这个人的心被他那样伤害过,却还能够这样敞开胸怀来拥抱他,他大概是用了一辈子的好运气来遇见这个人。他吞了一下口水,声音颤抖,鼻子发酸。“好。”他没有再许诺,也没有再道歉,他只是一直重复着“好”这个字。卓闻确实没有得到过什么爱,除了许涵昌给的。他像一个黑洞,只吸收暖意和阳光,回馈的是阴冷的揣测和算计。现在许涵昌给了他带你回家经久不愈的沉疴或许早已麻木,因跟生命长期一起存在而不痒不痛,但再挖开除根的时候必定鲜血淋漓。卓闻紧紧握着许涵昌的手,空旷冰冷的心被温暖重新占领。恐惧、悲伤都被慢慢驱逐出来,在这样的爱意之下,疼痛并算不了什么。此时的心意相通与之前死皮赖脸的纠缠不同。那时他虽然可以用卑鄙手段让许涵昌就范,但就像是骤然被抛上高空,总会有重重摔到地上碎掉的那一天。然而许涵昌接住了他。“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许涵昌问。卓闻轻轻地在许涵昌肩上蹭了蹭,声音放软:“还想亲一下。”明明是热恋过的情侣,曾经肉体交缠到亲密无比的程度,这一刻两个人却似乎都格外羞涩起来。屋里气氛微妙又动人,卓闻下巴搭在许涵昌的肩膀上,侧脸看着他裸露在外的脖颈,等他同意。或者拒绝后再撒娇,总能得逞。许涵昌很干脆地答应了,卓闻这么可怜巴巴的,现在就是要星星要月亮他都肯给。然后在卓闻嘴上留下一个敷衍至极的吻。“好了,那我得跟你说正事儿了。”许涵昌觉得自己真的很宠溺,满足了卓闻各方面的要求。卓闻还没反应过来嘴唇上的触感就已经消失,气得说不出话。“之前你去缝针,我、我看了你的病历,对不起。”说来私自查病历毕竟是违反医院规定的行为,许涵昌感到愧疚,“我想问问,你之前去看心理科还有那个急诊吃安眠药是怎么回事。”卓闻一时没想到这回事,下意识地在心里慌乱了一下。“现在我是你男朋友,有什么事我都应该跟你一起承担。”许涵昌诚恳地说,“我不会再去查你的病历,你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希望能等到你愿意依赖我的那一天。”他想了想,补充道:“但是你不能再骗我。”卓闻笑容勉强,要是两年前,他手上划破一毫米的口子都要举着跑到许涵昌面前装可怜让他心疼,好占点儿便宜。但如今真的生病,反而不想让许涵昌知道。他张了张嘴,却又归于沉寂。很长时间以后,他只是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许哥,你给我一点时间。”许涵昌松了口气:“好。”今天折腾了很久,两个人都累了。许涵昌明天还有课,他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已经太晚,不适合再给爷爷打电话。“我给你拿一床厚被子,你刚缝了针,着凉感冒了会很麻烦。”许涵昌穿上拖鞋下床,在衣橱里抱出一床龙凤花样的缎面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