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明最近很高兴。
他养着精灵幼崽形态的律,就像是在养着一个心爱的小宠物似得,即使把龙傲天当宠物养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惊悚,但在律几乎吃空了他的魔刀却还是并未恢复原样后,被迫保持着这种猫崽般大小的精灵就自然而然地被宗明抱进了房间里养了起来。
宗明给的理由很简单:
宗明:“你现在这个样子,非常危险。”
精灵幼崽:“咕?”
宗明:“其他人有可能会伤到你的!”
精灵幼崽低下头,似乎很是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小小的手掌:“咕咕?”
宗明:“所以我要好好保护你,嗯,没错,就是这样!”
话说完之后,他仿佛是找到了让自己认可的理由,于是便心满意足地把人抱进怀里蹂躏,蹭着对方额头上的那块皮肤死命抚摸。
精灵幼崽的那一小块额头几乎快被他摸亮了……
像一片小小的硬币般闪闪发光,反射着亮丽的光泽,仿佛还残留着人类指腹上柔软的体温。
到了这种地步,似乎宗明完全没有意识到律此时还是一位炼金术师,而作为深渊族裔的精灵即使是在幼崽的情况下,也仍然危险到令人发憷,非常人可以靠近。他只是仿佛被激发出了全部的怜爱之心和喜爱般,将要从他怀里溜走的精灵幼崽揽进怀里抱着。
嗖地一下,律如一条灵活的游鱼般从他的怀里钻出,他一边发出咕咕咕的声音,一边摆动着柔软的触须在空中滑动,身姿轻盈又柔软,像一团落入空中的水母,拉扯着裙带般的纽带游动,银色的光芒从他的身上散落,在四周落下犹如星辰般的点点银光,小小的精灵漂亮又精致,落在宗明的眼中,就只有让人喜爱的优点,全无一丝恐怖之感。
而待在宗明身边的时候,精灵幼崽就仿佛是真正意义上的幼崽般,褪去了所有危险的存在,在最初时一闪而过的尖牙和成簇的眼珠都被仔细地隐藏起来,树根般的触须原本带有的毒液都在一夜之间消散,在面对宗明时,他身上的一切威胁都荡然无存,就算被惹急了,也只会从宗明的怀里钻出,然后飘在空中威慑一般地展开身体——仿佛一团膨胀开来的水母球。
别太过分了!
精灵幼崽是如此威慑着,一边发出咕咕声一边展开身体,触须中涌动的毒液一闪而过:他可是深渊精灵,不是什么宠物和玩具,不可能一直容忍自己被当做什么东西一样,一天到晚地抱着。
眼前这个家伙好像某种有着特殊爱好的人士一般,非但不觉得他恐怖,反而好像还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就算是律,在有那么一瞬间都疑惑自己的形态是否出了什么问题,深渊族裔的存在都是如此,变为本体时总会携带一些特殊的能力,或是制造幻境让人沉沦、或是自身散发出的呓语可以蛊惑生灵奴役傀儡,但他确确实实并未对宗明使用这些能力,他甚至没有蛊惑过对方。
然而宗明却仿佛像是真的被他迷惑了一般,恨不得将人一整天抱在身边养着,给他投喂最好的食物最好的休养环境,甚至连自己的收藏,都愿意给出,让律一口口嚼碎了咽下。
就仿佛、仿佛。
是真心实意地一个劲只想对他好似得。
呵呵。
律冷漠地想,这不可能。
他知晓自己是什么存在,也知晓世人对于精灵族的看法:深渊族裔、恐怖的怪物、应该被赶尽杀绝的魔物,霍乱大陆的元凶。
精灵族过去的所作所为就犹如一把长刀般悬在所有人的上空,随时会化为利刃落下,他们恐惧精灵又厌憎精灵,这并非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
说到最后,也不过就是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即使律已经是大陆中最后一位精灵,他们也恨他恨到咬牙切齿,欺凌、虐待、报复般袭击以及痛彻心扉的背叛,律曾经经历过的远不止这些,最开始时,他会有过很短暂的迷茫和怨恨,但很快,他便完全理解了一切:
他会遭遇到什么,并非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他是精灵族。
仅此而已。
而其他种族,对律的惧和畏,也是因此而生。
他们害怕他这最后一个深渊精灵、害怕他再次踩在他们的头上,害怕他们需要再次跪伏在精灵族的脚下臣服,所以他们要扼杀所有让他们畏惧的可能性,而律在想通了这一切后,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力量和强大,他再也不需要去畏惧任何人了,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让他不快的东西就全部除去、让他厌恶的存在就完全抹除,就如同所有人预料和担忧的那样,精灵再次成为了大陆的主宰,他们将律视为死敌,于是律也将他们视为死敌。
这一切才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一直都是如此。律也已经习惯了其他人对他的恨和畏,而他能够辨认出他人的情绪,所有就算是有所伪装的神祇来到他的面前哄骗他,那副表象下的恨意和畏惧也仍然会在他面前无所遁形,而他则冷眼旁观,居高临下地俯视。
而面前这个家伙,就算是抱着其他目的而来,只有一丝潜在的畏惧和恨意,都能够被他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