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个工作量倒是没有那么大,早在显庆年间,陛下就曾经在许州、郑州的郊野进行讲武校阅之事,换句话说,从洛阳往郑州的官道规制足以迎接天子仪仗出行,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三州了。
经由济水,中转于菏泽,而后顺着荷水而走,便能抵达兖州地界。
因沿河官道便于取水休憩,基本不需再多征发劳工,所以真正需要在这几个月间投入人力的,几乎都在兖州地界。
好在有河东、河南道的府兵投入此地,将金乡到泰山的三百里路程逐一查验完毕。
只是三百里的话,在六月之前来得及完成。
更不用说,刘神威已带着他的两船原料,在二月里抵达了兖州。
但在三月初,李清月又因为一封急信,启程匆匆赶回长安。
三月的长安已到绿柳生发,春花盛开的时候,尤其是长安城南的曲江一带,今年虽因封禅杂事繁多取消了科举应试,便并无曲江宴于此地举办,但曲江池边早已聚集了不少赏春游人。
李清月却无暇欣赏这长安东南隅的美景,在自官道匆匆折返后,便直奔蓬莱宫而去。
因为,皇后的预产期快到了。
孙思邈在妇科上的造诣,足以让他将这个时间计算得格外精准。
几乎就是在李清月回长安的两日之后,怀胎九月有余的皇后便已到了生产之时。
……
“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这么转来转去的,转得我头都要晕了。”李清月看着面前一刻也坐不住的李旭轮无奈开口。
但她听着含凉殿内的动静,又何尝不是在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时候,就已攥紧了衣摆。
“你都是单于大都护了,能不能稍微稳重一点!”
李旭轮总算站定在了当场,苦着一张脸答道:“可我又不是真有当单于大都护的本事,哪能同阿姊一般……”
“我这头一次见到阿娘生产,也头一次要做人的兄长,自然是满肚子紧张。”
他说到这里,又开始左转转,右转转,配合他那个稍显圆润的身形,真是有点像是个陀螺。
“你看,阿耶和两个兄长不是也很紧张吗?”这又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
也无怪在场之人有些担心。
皇后怀着这个孩子期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了。
别看那些乱臣贼子领兵入宫意图废后,以失败告终,也直接促成了皇后地位抬升的二圣临朝,别看安定公主在吐蕃的作战携大胜凯旋,甚至让天子有了凭借这份战功封禅的打算,皇后所承担的压力、付出的心血依然不在少数。
这个孩子像是在体恤于母亲所面临的局面,几乎没有让皇后的身体有什么过于不适的表现,但怀孕这件事本就有很多未知数,又怎么能确定,在生育之时不会出什么意外呢?
更别说,皇后还像是个铁人一般,在二月里将《建言十二事》提出在了朝堂之上,以便其中的部分举措能趁着封禅大会一并实行,就比如说,提升官员的俸禄。
“阿娘真的是太拼了……”李清月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
她原本还说想要一直陪着阿娘,直到这个孩子出生,结果因为封禅开路的事情,只能用来往信件交流。
偏偏她在为正事奔走的时候,阿娘也一点都没有要休息的意思,直到怀孕的月份确实已大到了不容她任性的时候,才算是安顿下来。
这更让她的心中多了一点忐忑。
恰在此时,她听到李弘朝着李旭轮安慰道:“我问过孙神医,他说妇人生产不是头胎的情况,会容易一些,而且阿娘怀着的这个胎儿没有过大,应当更有利于生产。”
话是这样说没错……
但想到当年阿娘生下李贤的时候是何种危险的局面,而李贤也并非头胎,李清月便一点都不敢让自己有任何一点松懈。
若真能如此,也不会有这样多的妇人死在生育这道关卡上了。
今日因皇后生产的缘故,从太医院到外朝官员恐怕没一个能够安坐,但他们更多的是因为皇后这位临朝称制的陛下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各方势力又要有所变动,李清月却是……
却只是在担心自己的母亲。
她心中的迟疑只停留了一瞬,在这含凉殿外等候的众人便忽然看到她匆匆起身,朝着隔着一道院墙的正殿疾步走去。
“阿姊!”李贤因她这个突如其来的表现惊呼出声。
就听一旁的父亲按住了他的肩膀,“算了,由着她吧。”
让她进去。
或许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下,有个已能独当一面的女儿进去守在皇后的身边,是个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