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惟翎蹙眉,“毁了?”杨玄霜点头,“我懂,你留着不妥,可我留着也不是个意思,既如此,索性毁了它罢。”“这岂非更加不妥,御赐之物——”她话音未落,青方忽而惊慌地跑了过来,“大帅!府门口有位白衫道长来寻您,说是昆仑山故人……”安惟翎正在墙角同杨玄霜私语,闻言猛然转头。石桌旁众人亦霎时安静下来,江崇宁和袁玠同时给张存福打了个眼色,他意会,连忙去京畿巡检司调兵。安惟翎冷笑,踱回桌旁,“戚无恙?上回在祭坛之上未寻到他,我道躲哪去了,竟是找上门送死来了。”果然是戚无恙。卫渡津和唐棠同时“腾”地站起,“大帅,我来会会他!”“不必了,我来寻安大帅。”声音竟似从空中传来,众人不禁毛发倒竖。那音色像是琴音,又不是琴音的澄澈,幽然漂浮,仿若鬼魅。安惟翎淡淡道:“郭樱,把摄魂术的解药给大家分了。”郭樱得瑟,“早下在饭菜里了,老子真有先见之明,这几日的饭菜里都掺了解药,以备不时之需。”安惟翎点头,对着虚空道:“戚无恙,本帅看你也无需通传,直接进来罢。”袁玠忽地拉住安惟翎的手,“阿翎,你别上前。”见他眼底满是担忧之色,安惟翎轻轻点头。没人看清戚无恙如何忽地出现在院子里,他身形飘然,似一片飞雪。众人回过神来时,只见院门处立着一白衣道人,年近花甲之岁,面容清俊,身形极瘦,显得袍子尤为宽大,衣角无风而动。这等轻功,只怕大帅也不及。卫渡津和唐棠双双挡在众人身前。巡检司的卫队也火速赶到,弓箭手将院子团团围住。同时来的,还有暗卫统领万俟铮和他的一干下属。戚无恙仿佛没见着其他人,悠然道:“安大帅,昆仑一别经年,不知故人无恙否?”他音色既醇厚且阴森,众人心里齐齐发毛。安惟翎想上前,袁玠却始终紧拉着她的手,她只得越过唐棠和卫渡津,定定注视着戚无恙,道:“你当真好会装蒜,见空道长是你,戚无恙是你,馄饨摊主亦是你,我同你前几月尚见过,何来经年一说?”戚无恙笑意极淡,“大帅好眼力。说起来,我与大帅还曾有半师之谊。不仅如此,卫渡津和万俟大人,也都向我请教过步法——”万俟铮和卫渡津俱是大惊,“那位传我步法的游侠竟是你?果然是用了假面,那时我就该揭下你的——”戚无恙打断道:“哪有弟子揭师父面具的道理?”安惟翎道:“废话真多,直说来意罢。”“叙旧。”袁玠皱了眉头,安惟翎不耐道:“本帅同你个糟老头子何旧之有?”“想请大帅同我一道去回鹘。”他竟这般明晃晃地想将人挟持走,江崇宁沉了脸色,冲卫兵打个手势,围着院子的弓箭手纷纷拉紧弓弦。“奇了,”安惟翎哂道,“你不怕我端你老巢?竟还有这般引狼入室的。”“我想请大帅与我同赴回鹘王庭,吾王宽厚惜才,定会奉大帅为我朝上宾。”“荒唐!”江崇宁气笑。戚无恙似是没听见他,话锋一转,“大帅,近来可有不适?”“有。”袁玠握着安惟翎的手忽而紧了,安惟翎拍拍他手背,“不过是因为本帅有孕了。”戚无恙未料她这般回答,愣了一瞬,又脸色如常,道:“大帅可知,当年在昆仑山时,我传与你的心法乃是至阴之道?女子本属阴,此法有失阴阳之和,本不适宜女子习练。大帅倘若近来觉得功法凝滞,气息晦涩,便知该是此法出了差错。”他为算计安惟翎,竟埋了这么多年的暗线。众人心里皆是一沉,唯独安惟翎浑不在意地“啧”一声,“至阴之法而已,于普通女子是不宜,于本帅却无妨。本帅虽近来功法略有阻塞,可是也有孕在身,如何说得清,是你的心法作祟,还是我腹中小子在倒腾?”她虽有意宽众人的心,袁玠却仍是面色沉沉。戚无恙望着她,“倘若仅是心法,倒无碍。可大帅和相爷都喝过我的茶,大帅还吃过我的馄饨,这便不同了。”袁玠眼神愈发冷冽,安惟翎依旧淡笑,“茶里,馄饨里你都下了东西,可你当本帅是吃素的?郭樱也是吃素的?世间何毒没有解法?就算配上你动过手脚的心法,又有何妨?”“安大帅有所不知,”戚无恙不紧不慢,“纯阴之法或于大帅无碍,茶和馄饨里的至阴之毒也可解,不过二者若集于一人之身,不出三月,病根就难以拔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