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老奴记错了!”李胜自打了一个嘴巴,却还是关切道,“十九殿下毕竟年轻,上皇又担心他做不好,何不召何院令来问问呢?”
虽相信十九殿下不会害上皇,但对其医术并不怎么相信的李胜自然不会把十九殿下适才诊脉之后说的话当真的,便是真的于医术上有所钻研,但十九殿下的年龄也是学不了多么精深的,到底还是要让何院令看了才让人放心。
沉吟了一下,上皇轻轻点头。他是怕那孩子担心自己身体,但更怕自己的身体不能多坚持几年,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若是以后看不到了……心中莫名剧痛,仅仅是这样想想便受不了,又哪里真的能够想到身后事的那一天。
一会儿,花白胡须的何院令来了,他能够执掌太医院,自然于医术上有一手,但他能够强项而不被换掉,则不仅是因为医术高,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嘴紧——从来不说不该说的话。
诊脉之后,他捋了捋那稀疏的胡须说:“上皇以后还是要少想些事情,已经放下了就不要再惦记,这般忧思于身体不利,内损难补。上皇已经这般年龄了,比臣还大上几岁,若不好好将养,恐怕天年不永。”
近乎直白的话很是不中听,李胜心里一咯噔,脸色也不好看。
而上皇的脸色却是不变,对何老头映射自己还恋栈权力的话充耳不闻,他哪里是放不下那点儿权力,而是……叹息一声,这心思哪里能对人说?
“行了,开你的药去吧,朕的身体是交给你了,若是不能看到我儿成亲生子,你也不要想着看孙子成人了。”听着熟稔但透着冷酷的话以随意的语气说出,上皇的表情倒还轻松。
听到这样算是暗示自己“陪葬”的话,何院令也没变色,早有所料般淡然道:“老臣早就把医术传给了儿子,倒也不怕后继无人。虽还想多活几年,但上皇若是不听老臣的话,老臣也没法子从阎王那里抢人,随上皇的意思吧!”
下人早被屏退了,李胜亲自为何院令磨墨,待得那一张方子干透,又准备自去取药,这等事情最是要紧,不能轻易交托于人。
“让他去取药,煎好了再送来,你就别忙活了,反正你也不懂。”上皇把这活计分派给了何院令,倒像是故意为难他,因为他适才态度不好的原因。
何院令也不辩解也不委屈,从李胜手中接过了方子,恭敬道:“老臣遵旨!”
临到要出门时,脚步顿了顿,说:“十九殿下医术极佳,老臣甘拜下风!”
这一句是在门边儿说的,倒有几个站的不远的小太监听到,于是瑞诚帝那里得到的消息也是上皇不放心十九,特意找了何院令去问话。这件事不过是让上皇的偏心更加昭然若揭一些,瑞诚帝也都习以为常了,甚至还有些自嘲地调侃:“上皇眼里,怕就只有十九一个是他亲生的,我们这些都是捡来的。”
这话虽没有外传,却也瞒不过上皇的耳朵,他只笑了笑,默认一样。儿子自然都是他的,然而他爱疼谁,谁管得着?莫说已经是皇帝的儿子管不着,就是他亲生母亲太后仍在,也管不着,从来,他想要做的事情,别人都是管不着的。
相比那两位灵通的耳目,忠顺王爷却是迟了一天才得知了消息,他的耳目并不算灵通,又有旁人误导,于是得出了“错误”的真相——上皇的身体不好了,这让他的心情有些烦躁。
当年的那次宫变,他杀死亲弟的所为,固然保住了性命证明了忠心,但逼得亲母妃心灰意冷自请入佛堂静修,那佛堂静修的规矩还是太后那里传出来的,一入不得出,连太后都是如此,其他的妃子自然莫敢不从,于是这后宫中本可以作为臂膀的便断了。
而他那般行事,于当时可说是无奈之举,果决之行,但瑞诚帝却是不喜的,那位无论性子上行事上怎样,表面上却还是一个讲究孝道规矩,兄友弟恭的,自然看不上忠顺这般没有手足之情的,更加看不上忠顺那种爱好的,所以这两位即便当时站在了一个阵营,却着实算是山不见山相见相厌的。
当上皇帝的瑞诚帝上位之后便免不了要巩固权力,而以前一向无道的忠顺王爷哪怕不是为了皇位,为了享乐,这许多年来也积攒了不少权势,投靠的门人更是多,比起其他要求这个要求那个的严厉主子,他这位只要享乐便万事好商量的宽容主子自然更得人喜欢。
投靠的幕僚和门人多了,自然就有人不甘于这般平淡,想要做点儿什么,哪怕这位主子有着那样不好的爱好,但是那也没什么可诟病的,还可以赞一声大丈夫真无伪!比起那些真心喜好这个,却不敢说独喜欢这个,以契兄弟做掩饰的那些个,忠顺这样的可不是可爱多了?
一个人两个人这么说没什么,三个人四个人所有人都这么说会怎么样?一天两天,一年两年,总是听到这样的说法,权力在手,欲望膨胀的忠顺何尝没有些想法?
身为皇子,天然便对那个位子有着某些期望的,即便因为自己的爱好而明了那位子不太可能落在自己头上的忠顺,在旁人的蛊惑下,再看看满院子的庶子庶女,自觉他也是有着一争之力的,至少他的儿子不像他一般,退一万步,便算是像他一般,留下种也够了。
因为上皇尚在世,仗着自己从没站错队,往日里忠顺对瑞诚帝可是不怎么恭敬的,凭什么啊,那位非嫡非长,也不见什么优秀才能,整日里一张冰脸好像人人都欠他钱似的弟弟也能越过自己这个兄长当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