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重光立刻提起十万分的精神:“你要什么?”
龟甲贞宗眼睛亮闪闪的:“请赐予我疼痛吧!”
……哈?
穿着厚重累赘的狩衣在林间行走实在不方便,不过好在他们并没有在很深处的地方,沿着被暴打了一顿后乖得不得了的龟甲指的路,不多时便来到了较为空旷的地方,这里好像是河流冲出来的一个小平原,泥沙堆积出一个小小的三角洲,亭亭的芦苇摇曳着雪白如羽的穗子,天空高远辽阔,衬得远方低矮的城门小小的。
也显得站在那里的付丧神们个个清俊修长,带着远超出人类所能有的气度和美貌。
“主殿!”
“主人!”
“主公大人!”
短刀们眼尖,一见到这边的动静立即就高兴起来,大幅度地挥舞着双手,轻巧地跨越前面的障碍飞奔过来。
“乱?”源重光微微弯腰,接住了跑的最快的小短刀,神情是掩饰不住的惊异,“你们怎么……”
秀美得像女孩子的短刀笑嘻嘻地回答:“是安倍大人的功劳哦,虽然水很大,可是我们没有被冲的多远,只有主人和药研、龟甲殿不见啦~于是就拜托晴明大人算了一卦,要不是昨晚太黑了他们都看不见,我们早就来接您啦!”
“太黑了看不见”的太刀们刚刚走到乱藤四郎身后,迎面就被射了一膝盖的箭。
小乌丸还是习惯性地掂着脚尖,走路姿势轻盈的像是在地面滑翔,他来到源重光面前,少年人的形貌带着与之不符的强大气场:“主公没事,吾心甚慰。”他抬起手,艳红的宽袖滑到手臂上,涂着侬丽指甲油的手伸直,用抚摸鸟儿羽翼般的力道轻轻拍了拍源重光的头顶。
源重光任由这位小祖宗展示完自己的关爱之情,眉眼一挑,视线就落在了后面某位一直沉默的不得了的太刀身上,以美貌闻名的付丧神神色阴郁,虽然也应景地微笑着,眼底的阴霾却清晰可见。
“三日月,你那是什么表情?”
被突然点名的天下五剑极快地眨了一下眼睛,露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笑脸:“哈哈哈,主君没事,甚好甚好,这也是我想说的呢。”拉着源重光袖子的乱藤四郎好像想说什么,被三日月看了一眼,迟疑着又保持了沉默。
源重光按住乱的肩膀,望着三日月毫无破绽的笑容,也笑了:“是吗?那真是多谢关心了。”
分外疏离的道谢让三日月有片刻的手足无措,但是他也没有提出什么抗议,像是其他恪尽职守的付丧神们一样沉默着护送主君回去。
一直到他们到达安倍宅邸,源重光都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连视线对接都没有,被刻意忽略的三日月缀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最前面的主君低头安抚撒娇的短刀们,偶尔和鹤丸开个玩笑,纵容地看着他围着自己转来转去,把本体刀架在后颈上像挑担子一样倒退着走路。
“三日月,你状态很不好哦。”银白长发的小天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眼睛直视前方,嘴唇翕动着吐出这句话。
虽然是短刀,但曾经是大太刀的今剑是三条家当之无愧的长兄,很多时候他都和其他短刀一样天真稚气,爱玩爱闹,也许是因为有过从大太刀打磨成短刀的经历,他的心智比孩子还孩子。不过偶尔,三日月看着他的时候,会觉得那个冷静睿智的兄长又回来了。
比如现在。
“我……有很明显吗?”三日月没有去辩解什么,只是苦笑着低声问。
今剑双手负在身后,鲜红的瞳孔里映出弟弟被称为至美的容颜。
“三日月真好看啊。”小天狗感叹般这么说着,然后眯着眼睛接了一句,“也很骄傲呢,跟主公一样骄傲。”
三日月被这话说的一愣,左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骄傲?
他很骄傲吗?
那是当然的,虽然三日月宗近这振刀放在任何一个本丸都是没有架子笑呵呵的老爷爷模样,一点也不介意被调侃,不介意展现出自己的缺点,和其他任何一振刀剑都能相处的很好。
但是他怎么可能不骄傲呢?
三日月宗近,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被世人捧上了高高的位置,为他戴上各种华丽的装饰,用最风雅的语言赞美他,将他安置在一尘不染的刀架上,放在离主人最近的地方,给他冠以各种显示尊荣地位的名号,流传在皇室贵族之中,成为众人争相赞美的对象。
拥有这样的经历,他怎么可能不骄傲。
那些谦和温柔,是极致骄傲外的表象。因为骄傲而自信,因强大而温柔,剥离了层层华丽的外衣,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无人能比的强大,所以也就不吝啬于向比他弱小的存在施以援手,他知道自己能够掌控一切,于是也就不在意世间的变幻。
像是神明高高在上,将一切都看进了眼里,却冷漠地推拒在心房外,赞美着春花林红,也带着一模一样的笑意看它凋落;感叹人类真是有美好的心灵,又固执地端坐在自己的云端天际,若即若离,无法接触。
三日月是无可置疑的强者,而源重光也不是软弱怯懦的人,两个同样骄傲的人在一起,会怎么样呢?
“不过三日月这么聪明,也不用想太久吧……啊!好想让主公抱抱我啊……”今剑不高兴地看着围在源重光身边的一群粟田口短刀,不就是仗着粟田口短刀多吗?等他弟弟把主公拐到三条家来,主公生气了就让弟弟顶上,高兴了他就可以去要抱抱,赢的还是他!
今剑的小算盘打的噼啪响,拉着三日月在后面磨磨蹭蹭,源重光没注意到他们,他一踏进安倍宅邸的大门,视线就被那位金发娴雅的式神吸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