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谁要是敢真的把他当成一个橡皮图章,那可就是大错特错,天皇在日本人心中的神话地位在这时被捧到了顶点,没有人胆敢架空天皇,那些狂热的军官士兵会让他瞬间死无全尸,只是裕仁聪明得很,从来不正面做出什么决定,巧妙地利用模棱两可的“皇室语法”,任由下面的人去误解,抗旨也没关系,只要干成了,就有嘉奖。
现在裕仁正准备发表他的总结宣言,会议室的门就被一名侍卫官推开:“陛下,各位大人,外面有人自称知道八咫镜的下落,请求觐见陛下。”
天皇哪里是想见就能见的?首相眉头一皱就要呵斥,话到嘴边不知想起来什么,悄悄瞅了天皇一眼,就把要说的话吞下去了,眼观鼻鼻观心安心坐着一动不动。
而听见这个消息的裕仁并没有表现出急切,甚至连高兴都没有,反而神色更抑郁了。
八咫镜失窃的事情,现在还被死死捂在高层的盖子里,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家伙,说他知道八咫镜下落,那就只有两种情况,不是贼上门喊捉贼,就是这是个有真本事的,真贼绝不敢大大咧咧上皇宫来求见天皇,那就只有后一种可能了。
虽然天皇表面一副不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但是说到底,他也是靠这个坐稳皇位的,哪里会真的不信,八咫镜丢了,他心里打鼓打的比谁都厉害。
“八咫镜,事关国家神道,还是交给内务省去办,那个人……”裕仁看着那名侍从官,“他是什么人?”
侍从官不敢迟疑,急忙回答:“他自报身份,出身阴阳师世家,姓氏为三条。”
姓三条的阴阳师?
内阁大臣们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出身贵族的,当然知晓阴阳师这个职业,明治三年废除了阴阳寮,里面有真才实干的阴阳师都被他们好好请回了家。
这些事情,对他们来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可是要是说来的是姓安倍或者花开院、土御门、贺茂之类的他们也就信了,三条是什么鬼?这不是个刀匠吗!
姓氏的继承是非常重要的,很多古老的姓氏都已经继承了上千年,家族传承的手艺也是跟随姓氏一起,像是招牌一样,不能更换不能外传的,三条这个姓氏也的确很有名,但它有名是因为这是个在平安时期就以锻刀为名的家族啊,什么时候搞起阴阳师这个副职了?!
源重光也很无奈,他有什么办法,难道他敢说他姓源吗?这个姓氏太敏感了,只有皇室血统才能用这个姓氏,而近年来皇室人丁稀缺,这个姓氏荣耀归荣耀,早就没落了不知道多少年了,突然冒出来一个,不知道要被联系到什么地方去,更别说这些皇室血脉都是有清楚记载的,哪里找得出来源重光这么个大活人,搞不好要被以亵渎皇室姓氏为名当场枪毙。
难道他还能指着平安时代桓武天皇的画像跟裕仁说,“那是我爹,你得叫我老祖宗”吗?他又不是活腻了。
于是在侍卫官问他身份的时候,他随口报了个三条,维持着礼貌的笑容看着侍卫官远去。
被鹤丸的羽织包着的刀剑已经炸开了锅,髭切的刀鞘死死压着三日月,药研用刀柄一下一下地磕着三日月的刀鞘,要不是源重光抱得紧,长谷部都要忍不住化形跳出来抓着三日月暴打一顿了,一边的笑面青江不知道在干嘛,刀鞘时不时震动一下,发出非常奇怪的低响,鹤丸则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下子撞撞三日月,一下子撞撞髭切。
源重光伸手探进羽织里,不知道摸到了哪把刀,曲起手指就是一个狠狠的板栗,咣当一声把几振刀剑都磕的哗啦哗啦响。
门口站岗的士兵好像听见了什么响动,警觉地看过来,只看见那个风度不凡的年轻人还是带着温和的笑容,抱着个包裹静静站在那里,连嘴角的弧度都和刚才一模一样。
想见天皇不是这么容易的,所以在得到侍卫官的回报,将他安置到内务省,并获得了暂时的通行证的时候,源重光心里松了口气。
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见天皇,天皇有什么好看的,他只是想要拿到这个通行证,有皇室背书的通行证,效力足够让他在这个混乱的时代舒舒服服地继续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主!怎么能……您怎么能……”
源重光找了一家看上去条件还不错的旅店,这是一家三口经营的家庭旅店,源重光要了二楼最大的房间,走进去合上门,把几振刀剑凌空一抛,浅色的光芒中,几个付丧神先后出现,长谷部一化形,就单膝跪在地上,满脸的痛心疾首,看着源重光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失足女儿一样。
鹤丸的眼睛闪闪发光,亦步亦趋地跟在源重光后面,等到源重光坐下,他立即蹲在源重光面前:“主人为什么不选择姓五条呢?这也是一个很有名的姓氏啊!”
笑面青江猛地弯腰挤开鹤丸,凑近源重光,笑容轻佻又神秘:“青江也是一个很好的姓氏啊,同样有着锻造出天下五剑的名誉,主人,不喜欢吗?”
一旁的药研眼疾手快地给想要走过去的三日月塞了杯茶,恭敬又强硬地将他按在了离源重光最远的位置上,嘴里镇定地接口:“要说起来,粟田口也是个好选择,父亲铸造的刀剑,无论是短刀还是太刀,都是同时代绝无仅有的优秀作品。”
髭切抱臂靠着墙,幽幽地说:“是啊,源氏还是皇族的姓氏呢,出身高贵的皇室血脉才能获得赐姓源氏的殊荣,家主连这个姓氏都不在乎,哪里看得上其他姓氏呢……啊,说起来,我姓什么来着?应该是跟家主一样的吧?嗯……那就是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