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态度犹如铁板一块,毫不认错,皇帝气得咬牙,却也无可辩驳,只捏着拳头喝了一句:“太后真是厉害!”二人剑拔弩张时,又有宫人来禀,说四殿下来了,皇帝虽烦闷,但考虑他要与莫家联姻,终究不耐摆了摆手:“叫进来罢。”李炎一入门,便一副乖巧模样:“儿臣方才见莫家小姐时,听闻贤娘娘遭遇不测,想儿臣方才也在畅春园中,也许有什么能帮上忙的。”皇帝别了他一眼,不悦的眼神,说出的话却是:“如今你也懂事了,在旁听听罢。”太后与皇帝都习惯见李炎当成透明人,太后接着辩驳:“席上,信国公家的媳妇,宋祝氏,也怀着孕的,哀家还叫人将吃食换做与贤妃一致的,她人如今还好好的,足可见哀家无辜,皇帝失子是悲痛,却也不可红口白牙地诬陷老婆子呀。”皇帝皱了皱眉:“宋星然的媳妇?”太后点头,并未多言。但一旁的何盈玉却突然跪了下来:“陛下,太后娘娘实在无辜,如今正巧,宋祝氏也在慈宁宫,不妨做个试验,只管将她拘起来,再灌下藜芦,瞧一瞧她是何反应,究竟是不是如古籍所言,若是真的,咱们查案抓人,也好有个依据啊。”此话一落,殿内鸦雀无声。活人试验,且已明知贤妃大出血流了产,若汤药一灌下去,十有八九是会流产的。贤妃如今都生死不明,清嘉月份比她大,如此一来,小命不保也很可能。莫说李炎与宋星然交情深厚,便是泛泛之交,宋星然是阁臣、是重臣,又有爵位在身,动他家眷?这是要逼他造反么?此法不仅恶毒,还很昏庸。太后皱眉沉思半晌,低声责骂:“多嘴!你一个姑娘家家,如何想出这样阴损的法子!”皇帝倒是若有所思的模样。李炎便知,皇帝对此阴毒的方法,并不抵触,他刚愎自用,从来觉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宋星然实在重要,他或许还疑虑。何盈玉也看出皇帝的摇摆,虽被太后斥责,她也不惧,跪在地上,磕了三下响头,掷地有声道:“是,那宋祝氏是要受些委屈,但即便她流了产,又如何?”“贤娘娘的孩儿都没了,她又有什么福分留得住肚子?权当与小弟弟做个陪侍罢了。”此话一落,皇帝眉目分明颤动,竟是很动容的模样。李炎心里一沉,漠然道:“郡主此话,也不假。”何盈玉得了赞可,脊梁都直了几分,扬眉微笑,见皇帝与太后凝肃的眼神,才悻悻淡下。“但……”他话锋一转:“弟弟这事蹊跷,如今贤娘娘又生死未卜,也不知他是要超度,还是要陪侍,便是要陪侍,也得叫钦天监算出个合度的时辰,不好贸然行事,冲撞了贤娘娘与弟弟。”皇帝瞳孔骤然一缩,并不曾说话。皇帝笃信此道,做什么都讲究个良辰吉日,李炎观他表情,心知此话他泰半听了进去,又说:“至于宋祝氏,先单独拘起来,待钦天监算出个时间,调查也有进展,届时再定夺罢。”皇帝拈了一把胡须,点头,眸中有欣慰:“你如今越发懂事了。”意思便是同意了。李炎总算松了口气,又拱手,肃然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皇帝点点头,漫不经心道:“那你下去吧,瞧瞧何处能帮上忙的。”敷衍之意分明,也不予他权限,也不寄望他能查出东西来。李炎目的已达,才不管皇帝态度,径直告退。他一离开大殿,附耳吩咐身边内侍:“速去钦天监打点,再与钟粹宫的眼线说,将……,混在贤妃……中。”方才太后殿中一役,李炎对贤妃更加忌惮。他从不曾想,皇帝对贤妃时真有真情的,实在过分痴迷,竟愿意为了他,得罪宋星然。为了一个宠妃,与朝中重臣为敌,这样不划算的的事,若放在从前,李炎都不敢想皇帝会这般蠢钝。如今……只能叹一句色令智昏了。且贤妃此人,他素来看不透。李炎暗中查过贤妃一日的起居用度,分明是她自己出门前,说口渴得厉害,要喝凤髓汤,恰自那凤髓汤残渣中,发现了藜芦残渣。那古籍他方才看过,要想造成贤妃那程度的大出血,少说要服下五两藜芦。他又凑巧,是京中有名的药罐子,所以知道藜芦的味道,五两藜芦混入水中,其味必异。凤髓汤原料不过松子仁、胡桃肉与花蜜1,偏清偏甜,混入了如此精纯的藜芦水,贤妃个大活人,会察觉不出来异常么?如此,便只有一种解释——她是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