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嘉心里又酸又涩,心想哪还有比如今更难受的时分,水渍不住自眼角滑落。宋星然终于瞧见她生动一张脸,哪怕是哭着,也觉得难得。只是她杏眼中仿佛掬了一捧清泉,没完没了地哭着,眼眶、鼻尖,俱是通红,一张小脸蒙着泛泛水光,脆弱得叫人心碎,不免心念一动,含住她一双花瓣似的唇。她唇形饱满圆润,是天生适合亲吻的,从前都是香甜的,如今却有一阵酸苦,是她的眼泪。但如此亲密的亲吻,许久都只能在梦中尝到,如今拥着她,微微泛着清苦药香的气息缠绕,宋星然却耐不住激动,深深地印了下去,唇舌交缠,细细地感知属于她的气味,与眼泪的酸苦一道,酿成一汪浓烈的酒,将他灌得熏然发醉。双手扳在她纤细的肩窝,不住将人往怀里拽,只听得见自己失神的心跳与她急促的喘息。清嘉起初也脑袋茫茫的,但缓缓也将理智寻回,眼泪也止住了,微张着唇去追逐他阔别许久的亲吻,良久,才咬住他的唇畔,用纤纤十指扳过他的面颊,两额相抵,眼波颦颦地凝视着他。她眼圈泛着脆弱的粉,娇喘斑斑时,宋星然一颗心也软了,用鼻尖去蹭她柔软的腮。清嘉窝在宋星然身上,清晰地嗅到他身上,自己身上的药气与外头女子妖娆的脂粉气绞缠再一处,但此刻她已逼着自己冷静,双手攥成拳头,微微地颤。宋星然自然察觉,以为她还有不适,低声关切:“怎么抖得厉害?我叫大夫来。”清嘉心知自己是气的,咬着唇,眼睫簌簌地颤了颤,才憋出一句:“无妨。”“我……孩子呢?孩子可好?”对他失望之下,清嘉愈发想要抱紧自己拼死才拥有的孩子。宋星然了悟。原来是想念孩子了。他亲了亲她眼下红痣,才缓缓将人扶好,温和的:“他很好,很健康。”“倒是你,才醒来,先好生歇着,我叫明大夫来,仔仔细细地看一看你,我才能心安,先莫多想。”说罢,便要起身。清嘉忙攥住他衣袖,撑着身子,焦急的:“你先将孩子带过来,叫我瞧一瞧。”她听见明大夫,又恍惚中想起生死未卜的孟氏,眼前一晕,身子往床上坠下,虚弱的:“我娘呢?她如何了?”她脸色惨白一片,神色浅淡,剔透得仿佛水晶捏的人,宋星然瞧得心惊,忙将她软软一副身躯安顿好,将被衾掖平,将她躁动不安的肩头按住,口气中已带着强硬:“岳母如今也大好了,你呀——什么都考虑,偏偏不吝惜自己身体,哪里都不许去,先将身子养好,你乖乖呆着,我命人去请大夫来。”清嘉被他一呵,眼圈又红了。心里更是委屈。为什么不让她看看自己的孩子嘛。眼神跟随着宋星然往外走的身影,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窗外,是漆黑一片的夜,只有淡漠的月影藏在层层云雾之后,清嘉一颗心也似月色般朦胧,仿佛看不清前路,被深重的无奈裹挟。她大约昏迷了许久。难产时,是细雨蒙蒙的早春,如今俨然已入了夏,窗外那美人蕉绿得发苍,在月下孤清地摇曳。实在是太久了,人心难测呀。宋星然并不知清嘉心中的敏感,因他方才发了一通火气,下人们将秀红抬走后,便无人再敢靠近主屋,只得他亲自去叫人。他想了想,又招了个小厮:“去暖阁,叫听雪将小少爷抱过来。”一来一回,也不过耽搁了半盏茶的功夫,但他返回时,清嘉却掖着被角嘤嘤地哭着,她半张小脸都掩在被单里,只有一双水汪汪的杏眼露在外头,眼角泛着晶莹的泪——竟是水漫金山之兆。她泪珠子吧嗒吧嗒地撞在他心坎上,宋星然不知所措地怔了一怔:“小祖宗,怎么又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清嘉千头万绪都说不出口,只扁着小嘴不住摇头。就在宋星然也一筹莫展的时候,听雪抱着宋曦冲了进门,激动的:“小姐——”清嘉看见听雪,似看见亲人一般,哭得更是哀切,听雪也哭,偏偏怀中宋曦似感知到哀愁,也放声哭了出来。一屋子的哭音仿佛重奏,在宋星然耳畔炸了开来,见清嘉一双眼都哭肿了,他心疼又焦急,无不头疼道:“听雪,你先出去,在门口等着明大夫。”听雪虽不舍得清嘉,但也慑于宋星然威严,抹了抹眼泪,默默告退。宋星然一手抱着嚎啕大哭的儿子,一手揽着难过不能自抑的妻子,心乱如麻,心疼如绞。好在宋曦哭声歇下,宋星然才晃了晃他,邀功似的与清嘉介绍:“清嘉,你瞧瞧他,咱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