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然方才已经看过宋谅呈上来的文书,详细地记录了萧铃是如何作案的,她的计划堪称周密。她在先是混入了戏楼,成了其中打下手的丫头,所以才能早早先将假人布置,后又在清嘉茶水点心中下药,外头提前有人接应,绕过了天青和雪青两个饭桶,只是没算到自己兄长还算有良心,偷偷传信给宋星然。将房门锁死后,为保万无一失,萧铃仍在醉蓬莱附近徘徊。萧牧自报信后,心知宋星然不会善罢甘休,去将萧铃带走时,最终双双被宋星然的人带走。宋星然盯了萧铃半晌,不解地:“她也救过你,好吃好喝地供养你一年多,竟这般狼心狗肺么?”萧铃自认是硬气的人,能受苦,很抗揍,但听见这话时,心头也不由酸了下。她对清嘉本来便是带着偏见接近的,目的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替曲烟波报仇,如今仿佛办成了,却一点也不好受。心里难受。她只能梗着脖子不说话。见她的模样,宋星然烦死了。明明做错事的是她,受了苦的是他的清嘉,他恨不能将曲烟波与萧铃千刀万剐。但宋星然也不耐烦折腾这么个小丫头,若她愿意早早招供,身上的几鞭子都可以不受,只斜着眼扫了她几下,淡淡道:“你做了错事,本来就该有惩罚。”萧牧忙求情:“大人,大人开恩。”宋星然还未说二人的处置,门外便有人报信来,宋谅得知,眸中闪过欣喜的光,忙附在宋星然耳畔:“爷,夫人醒了。”宋星然顿时起身,匆匆忙忙离了牢房。——清嘉醒了,意识仍是飘飘荡荡,如在云端的,喉咙更是如有火烧,灌了一壶水,才勉强将深重的干渴压了下去。被听雪逮着吃了粥食与药,清嘉都难受得不行,五脏六腑都仿佛排斥这些外来物,趴在床边直干呕,只是泪眼汪汪的,也吐不出东西来,脱力地靠着引枕发呆,又昏昏欲睡的时候,宋星然回来了。她也没力气说话,轻飘飘地撇了他一眼。宋星然倒很激动,但见她软绵绵的模样,连拥抱她的力度都轻飘飘的。清嘉便这样依偎着他,沉默了一阵,才觉得有了些力气,问:“查出是谁下的手了么?是你哪号政敌?”宋星然低下头,贴着她的脑门蹭了蹭,却没有说话。清嘉哼道:“陆云卿?”宋星然捧着她的面颊,浅淡地笑了下,但那笑容所含意味却颇为复杂,愧疚有之,心疼有之,还有点不由分说的害怕。也是酝酿了一阵,宋星然才小心翼翼地答道:“是曲烟波。”曲烟波?这个名字远离清嘉实在很久了,她迷糊了一瞬,想起从前的时候没忍住揪着宋星然的衣袖,气笑了。自他们离京往凉州去后,曲烟波便仿佛消失了一般,此后清嘉再回京,有关于她的传言已经很少,但提起的,都说她是被宋星然藏到哪个隐蔽的庄子享福去了。连清嘉也如此以为了许久。直至后来,二人互证了心意,清嘉才敢半开玩笑地说起这段往事。宋星然说,是将曲烟波送了去安北那等蛮荒之地,有人看守着,叫她永世不得回京。他的人都是饭桶么?如今她回了京城,还敢堂而皇之地害他,足见宋星然对曲烟波仍有仁慈。想起昨夜受的苦楚,如今浑身也是不舒服,清嘉气不打一出来,也不想碰着宋星然,艰难地挪开了身子,转头用个后脑勺对着他。宋星然苦恼地哎了声,又凑近去搂清嘉:“我的乖乖,是我错了,妇人之仁,当初”当初是见曲烟波确实忍辱负重,颇为得力,才没下死手。但这些话宋星然可不敢说,解释能有什么用,还是乖乖服软认错才对。哪怕清嘉只用后背对着他,宋星然仍毫不犹豫地搂着她的后腰,将人结结实实地抱住,低声下气地:“我知错了,夫人。”“全是我的疏忽,没有加派人手看管曲烟波,更没有察觉她偷偷回京。”“你打我骂我都好,只是如今你身子还虚,万不能生闷气的。”宋星然捏着清嘉的手,在自己面颊上不吝惜力气地拍了几下,都打出红印子来,清嘉才蹙着眉缩开手:“打得人家手疼。”但口气已带着笑了。宋星然知她脾气已经过了,忙抚了抚她的心口:“莫生气,莫生气,咱们清嘉要开开心心,才能漂漂亮亮。”哄小孩呢?他哄宋曦都没这幼稚的劲儿。清嘉抖了抖肩膀:“你快将我闷死了。”宋星然才嬉皮笑脸地挪开了稍寸,只是大掌仍扣在清嘉腰上,低声解释:“你这次着了曲烟波的道,还有旁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