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求你别……别抛下我……”
他压下话音中的情绪,再开口时已沉稳下来:“我原本不想再当什么太子,也不想管凉州的事了。可既然陆先生看不上我,我就必须去做,必须让你看到。”
后一句他压得极低:“我不想要这天下,可我想要你。”
他的话音坚定居然,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些话榻上的陆子溶一个字也没听见——他早就睡着了。
从云州到京城又是半个月的路程,陆子溶执意不肯去东宫,傅陵拗不过他,最后在京郊买了一处园子给他,自己也干脆搬过来,让那些来找他的官员苦不堪言。
园子被翻修一遍,十分雅致,陆子溶每天走走看看,除了不能出门之外,倒也自在。
有时他甚至忘了自己此刻是个囚徒。明明手边有的是利器,傅陵却不防着他,让他总觉得一根针就能轻易取对方性命,又怕有诈不敢妄动。
致尧堂的鸟一只接着一只,陆子溶借此操纵边境之事,隔着这么远终究有些困难,可实际上那些事出奇地顺利,好似有人暗中帮助一般。
这园子虽然内里清雅,但陆子溶去过门口,看见外头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守着。以这个兵力,仅靠致尧堂在京城的据点还是难以带他离开。
但他并不着急,左右没有即刻的危险。只等海棠在边境召集旧部,休养生息,恢复实力再行营救。
尽管他是将死之人,但人生最后的日子,还是想自由地度过。
这日午后,他小憩方醒,见门口候着个仆从,恭谨道:“陆公子午饭用得不多,可要再用些茶点?”
这仆从并非伺候他的,但陆子溶一向不为难下人,点头道:“呈上来吧。”
那仆从却说:“茶点摆在外头,烦请陆公子移步。”
陆子溶只得更衣出门,随他去了园子里背靠山石、面临湖光的的水榭,屋里开着落地窗,敞亮通透。石桌上则摆着盘子和汤盆,远看是糕点和汤羹。
陆子溶坐过去尝了尝,才发现那糕点里加了野菜粉,带着草的清香,那汤羹里煮的也是野菜豆腐,很对他的口味。
他极爱这种乡野之趣,正要开口夸赞两句,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人声:
“这野菜是今日清晨到山里挖的,野味就是吃个新鲜。怎么样,可还合陆先生的口味?”
这些天傅陵虽然也住在院子里,但轻易不来找他,关上门也不知在忙什么。此人不出现,陆子溶都快忘了他的存在。
听到这话,陆子溶顿时明白了今日这野席是哪来的。于是再美味的茶点也失了兴致,他瞥了一眼傅陵,不咸不淡地问:“找我有事?”
这话一出,他便看见傅陵眼神一黯,又强扯出个笑,“没什么大事。就是看陆先生中午吃得不多,想给先生垫垫肚子。”
“不合我口味,太咸了。”陆子溶起身要走,“既然没事,我回去了。”
“陆先生别走——”傅陵闻言三两步上前,抓着他肩膀,硬是把他推回座上。
他在旁边坐下,眼巴巴地望向陆子溶,带了些委屈可怜,以及期盼恳求:“也不是完全没事——就算你不喜欢我准备的吃食,我和你说正事,你还是会听的吧?”
陆子溶也不想听他说正事,正要甩开他,听见傅陵道:“凉州!是凉州的近况。”
“我通过齐务司在边境做了一些事,也不知对不对好不好,请陆先生指教。”
“凉州”二字总能把陆子溶劝住。他再嫌恶傅陵此人,也必须在意对方齐务司司长的身份,以及在边境的权力。
跟在傅陵身后的仆从呈上厚厚一沓文件,傅陵取来上面第一份,放在陆子溶手中。
这一份说的是商贸。凉州独立之后,由于少了舜朝的控制,商贸反而愈发繁荣。傅陵让秦、幽二州维持关税不变,鼓励通商,还在凉州与舜朝之间修建新的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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