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将晚,陆子溶不愿夜里打扰,可他这身子一刻也等不得。他只得遣人先去知会一声,停了小半个时辰才出发。
他乘车来到东宫侧门,下车时见傅陵正策马而来,显然也是临时赶回。他一下车便被傅陵扶进软轿,一步路不肯让他走,径直送去了龙脉泉。
傅陵替他宽衣,将人安置在池水中,坐在一旁望了他半晌,试探道:“陆先生……今日让我来吗?”
话音抖得厉害,满是委屈小心。
陆子溶腕上的珠子都快褪到了头,被这么一搅和,险些掉在地上。
突然扑来的人是傅陵,地上的血也都是他的。他撞到剑上,胸前、肩头、大臂都划出了口子,血止不住地往外流。但这些地方均非要害,他便毫不在意,从地上爬起来第一件事,是担忧地问陆子溶可否伤着。
陆子溶压根没挨到那剑,当然不会伤着。
龚猛跪在地上一个劲儿赔罪,傅陵黑着脸问:“你们到底有什么仇怨,为何见面就打?!”
“殿下,您不能护着这种人啊!”龚猛咬牙切齿,“此人居心叵测,开口便是污蔑,竟说当年收复田州是错的……”
“收复田州?”傅陵一头雾水,转头看向陆子溶。
陆子溶被那一身鲜血弄得闹心,别过头去简单讲了二人旧怨。
傅陵蹙眉望向龚猛,“那得是二十多年前了吧?直到现在还不依不饶见面就打,至于么?”
龚猛面朝他跪着,砰砰地叩头,“殿下!就算这个姓陆的如今是东宫的人,您也万不可护着他!他是齐人,是异族,从小便与我朝作对,您是他的主子,应该杀了他!”
傅陵眼神轻蔑,忽然问:“地洞里的硫磺,是你运来的么?”
“是上头的吩咐,臣只管派车接应。”
傅陵点头,用沾血的手臂往外一指,冷声道:“今日之事,管好你的嘴。现在,滚——”
如此强硬的命令,龚猛无法拒绝,只得不甘地离去。
陆子溶挂念怀里的小球,往外走去,“你为何回到营里?”
傅陵按着出血的伤口,“因为我一转头……发现你回去了。”
他说着,三两步跑到陆子溶身后,抓住对方的手臂。
“陆先生,你要查探什么,为何不带我一起?我自认一心为你付出,时至今日,你仍不愿相信我么?”
被抓住手臂时,陆子溶感到接合处有种异样的感受,火烧火燎的。他眸中含霜,“我曾相信过你十余年,可后来如何?”
说罢他再度向外走,却突然被傅陵推到墙边,强硬地抵住,话音却可怜巴巴的:“过去是我不对,可你不能连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给我。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不想从此成为与你成为陌路……”
他的话陆子溶一个字没听进去,只是异样的感受越来越明显。眼前高大俊朗的男人贴着他,沾血的手按着他肩膀、抓着他手臂,仍在涌出的鲜血漫上他肌肤,带着一股铁锈味……
他终于明白自己是怎么了。这些天身上不适,他只管忍着,可这却令他愈发敏感,以至于此时被生动的触觉尽数诱发。
心跳越来越快,呼吸的频率全不受控,他看不见自己的脸色和眸光,但想来是十分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