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乾元宫里,傅治遣散了所有仆从。向来无意朝政的皇帝难得取来纸笔,亲自草拟起诏书来。
桌上是陆子溶画的仙岛图,他望着那些金刚网越来越气,一气呵成把尹必骂了三页纸,并写下罢相的诏令,没有给陆子溶丞相的名头,但把六部的权柄交给了他。
第四页纸,他开始写立储的诏书。
他给了陆子溶那么多,也要对方一个态度。陆子溶必须服从他,辅佐他指定的皇太子,而不是对那什么死而复生的傅陵念念不忘。
至于六皇子有没有治国的本事,那没什么要紧。反正自己年富力强,兴许还能求得长生,哪有太子什么事。
写到最后一句「立六皇子随为皇太子」的「立」字时,忽听一声「吱呀」一声「咣当」,门被推开又撞上。傅治抬头,见尹必拎着一包什么东西出现在门口,笑得十分诡异。
“陛下在写什么?杀我的诏书?”尹必缓步上前。
傅治轻蔑勾唇,“在仙岛上架设金刚网,还弄得满岛都是刑具,好想法。朕还以为这么些年过去,你早就想通了。”
「哗啦」一声,包袱被扔在地上,里头竟全是又粗又结实的铁链。
“我自然想通了,生死之外,更有甚者,不是么?”
“想不通的人,才会求什么长生。”
傅治霎时明白了什么,突然大吼:“朕给你的还不够多吗?!你当年不过是个药铺管账的,朕救了你的命,爱惜你的才华,为你保举仕途,让他手握重权,你不但不知感恩,竟还心存妄念,悖乱欺君,枉费朕一番苦心!”
尹必冷笑,赤红目色盛着隐晦的绝望,“你以为……我想要的是权力?当年我算错宫里的药钱,得陛下宽恕才捡回一条命,为报陛下恩情入朝侍奉,殚精竭虑这些年,难道你不知我想要什么?不过是视而不见罢了。”
傅治抬眸,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没有。
尹必举着铁链踱步上前,“你废了整个内廷的宫人,人道你强硬冷血,而我知道,你这个九五之尊才最为弱小。只有我懂你,只有我愿意带你离开这里,到仙岛上过只有你我二人的日子,远离心怀不轨的妃妾和儿女,再也不必担惊受怕。这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不跟我走?”
“我给过你机会了,我的陛下。你不识好歹,就别怪我动粗了。”
傅治听着这些话,眸色渐渐转淡,他眨了眨眼,语气是不合时宜的平淡:“禁宫守卫森严,你以为你能得逞吗?”
尹必哈哈大笑,高声道:“可惜啊,当年济王案后,你和禁卫军清算个不停,殊不知你的御前侍卫,已经落入了谁的手里——”
傅治方才是明知故问,但对方的答案有些长,给了他最后的时间,让他补完诏书的最后一行。
他脸色苍白,盯着那行字,忽而释然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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