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晚星最终坐进了后座,坐在了神情淡漠的少年旁边。
他家一直很穷,长到这么大没坐过几次汽车,印象里汽车中总是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皮革味,闻多了熏得人头疼。
可此时他坐的车子里没有任何异味,车座宽敞又明亮,旁边叫他上车的少年自他上来后一句话没说,也没看他一眼。
戚晚星局促地坐在一边,尽量往车门的位置靠,他看到自己身上的水渍很快染湿了干净的车座,水印向着少年的方向蔓延。
他紧张地看着那不断蔓延的水印,直到一块干净柔软的毛巾盖在他头上。
“擦擦吧。”少年说。
戚晚星顶着毛巾,低头看自己沾满污泥的裤子,明明车内不会下雨,可还是有豆大的雨滴不断砸在裤子上。
他紧咬双唇,害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头上盖着的毛巾突然被一只手拨动,身旁的少年揉着毛巾,像擦小狗一样擦着戚晚星的头发,淡漠的嗓音柔和了些许:
“别哭。”
戚晚星忍不住抽噎起来,肩膀颤抖,泪水落得更凶了。
少年没再说什么,只是帮他擦干头发,又换了一条新的毛巾,重新盖在他的头上,挡住了他脸上肆虐的泪痕,也护住了戚晚星少年时脆弱的自尊心。
车内吹起了热风,戚晚星冻到发抖的身体渐渐温暖起来,他仍旧垂着头,看到车座上的水印早就蔓延到身旁少年的裤子上,让那条熨烫整齐,裤线板正的裤子湿了一块。
戚晚星又局促起来,少年的手搭在腿上,那湿印还在往上蔓延。
少年的手苍白到近乎透明,指骨细瘦,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戚晚星张了张口,又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水痕最终染上了少年的指尖,可那只手仍旧未动。
少年什么都没说,没有嫌弃,没有厌恶,只是淡淡地问:
“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小小的溪河县路程短暂,戚晚星被送到了家门口,李晓莲打着伞站在门口不停转圈,看到戚晚星从车上下来,疾步上前紧紧攥住他的手臂。
戚晚星被李晓莲拉扯着往回走,脚步踉跄间,他鼓起勇气回头大声喊道:
“你、你叫什么名字?”
车门关上,车窗降落下来,少年看过来,漆黑的双眸似映不进丝毫光彩,他说:
“苏眠夏。”
苏眠夏,三个字穿过雨帘,轻飘又沉重地砸进戚晚星耳中,又落入戚晚星的心口。
戚晚星没盖被子,蜷缩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到天色大亮。
窗帘没有关严,阳光从缝隙中照进来,落在戚晚星紧闭的双眼上。
他从梦中清醒过来,却没有睁眼,只是紧紧抱住了自己。
泪水顺着眼角一颗颗滑落,戚晚星咬住嘴唇,指尖紧紧掐着自己,最终仍是忍不住,一声声呜咽顺着唇缝挤了出来。
“苏眠夏……苏眠夏……”
舒柏沉的否认,彻底击碎了戚晚星持续了近两年岌岌可危的幻想。
苏眠夏死了,死在夏天,死在了他的1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