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琰将染了污血的银刀掷在地面,近乎嫌弃,不愿再要。
因为方才的动作牵动了心肺,他弯下腰,捂唇咳嗽起来。
熹色听到他咳得厉害,想替他搭一身外披,可又害怕扶阳郡侯那一地刺目的血,头皮发麻,不敢过去。
可他咳得撕心裂肺,熹色不敢坐视不理,于是身子,蜗牛似的行动,向他靠了几步。
“郎君……”
你怎会来?是知道我有危险,所以来救我的么?
庞墨儿早就听到了屋里的动静,扶阳郡侯的惨叫过后,他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见到那淋漓的鲜血,和蹈血的陛下,吓得差点儿魂不附体。
“陛下,这,”好在庞墨儿还有几分理智,知道王家的人在外边,急忙招手,“快来人,把受伤的郡侯抬下去!”
一行人哆哆嗦嗦地奔到花厅来,七手八脚地把王熠架上,便往外拖。
少了一只手,也不知能不能活得下来,庞墨儿心里着紧。
王家毕竟是同江家平起平坐的七望之家,王熠显而易见是王氏下一任的族长,如今被断了一条右臂,王家那里,定有说道。
可陛下一贯就是这个脾气,得罪了他的,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都很难,何况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娘子。
说到那个奇女子,庞墨儿就不能摁住好奇心了,他搀着陛下转过身来,这一看之下,两眼挂着惊艳。
不怪陈鸿铭和扶阳郡侯前仆后继,当真是百般难描,万般难画的稀世美人。
更不怪年仅十八岁的陛下头一回为这娘子动了凡心了。
熹色的手攥着衣裙,被李朝琰看了一眼,便无所适从。
她想问上一句,他是怎么了,才几十天不见,就把自己弄得如此憔悴。
可她想了无数的说辞,在他横眉冷对时,所有的话都被含进了嘴里,再也发不出半个字音。
李朝琰最后自嘲地噙了点笑,道:“庞墨儿,我们走。”
庞墨儿不敢违背,向骆娘子颔首致意。
便双臂搀住陛下,往外走了。
熹色眼睁睁看着人消失在面前,张了张口,灼烈的光线照在自己的面容,烫得浑身如千万根扎一样疼痛。
低下头,血泊之中那柄淬血的银刀,静静地躺在那儿,被抛弃了孤零零的。
熹色叹了口气,泪花从眼眶里夺路而出,肆意澎湃。
什么嘛。
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分明就还在生气!
熹色越哭越凶,等榴娘与赊月进来花厅,吩咐人对满地的血迹善后时,熹色已经在凄切嚎啕了。
两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说什么话来安慰,便只好齐齐装聋作哑。
天子不来的时候,娘子还装不在意呢。
如今人来了,说明心里还有娘子,娘子这就终于像颗扎了一针的皮球,漏气了。
两个月了,憋得跟没事人一样,何必呢。
当赊月要为熹色安慰时,熹色却出乎她们意料,她折身向外,拎起裙角如蛱蝶般穿了出去,追向片刻之前还在这里的李朝琰。
熹色用尽全身力气奔向水中央的大门,迈出门槛时甚至还绊了一跤,膝盖磕在坚硬的路面,霎时红肿了,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爬起来继续跑。
直至奔出大门,却生生迟了一步,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