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弥漫着浸润心脾的芙蕖淡香,从床帐深处散发出,微风细细卷动,将那股迷人的冷香卷得益发均匀。
熹色屏息凝神,亦步亦趋地追随着平阳公主的脚步,停在了外寝。
燕寝里,侍女拨开两侧帘帷,挂上床帐旁金钩。
熹色大胆地微微掀开上眼睑,只见里头云被高耸,横卧的身影起伏,但面孔被藏在折起的幔帐角落,看不分明。
但不用去看得太分明,熹色也知道这是李朝琰。
平阳公主往前走了几步,忽听得帐中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很晚了,别来烦朕。”
就算是病着,一日也有无数奏折要批。
他还要应付明日王氏有可能的借题发挥,这个夜晚,注定不怎么好睡。
平阳公主缓笑近前,居高临下地扫过眉眼,李朝琰呢,躺在榻上本来悠然自得,乍一看到妹妹的脸,吓得抱着被子往里头一钻:“怎么是你!”
他虽病着,病得厉害,嗓音也嘶哑,但这一声惊诧的话语,却喊得中气十足。
连熹色也在纳闷,怎么好像反过来了,倒像是公主是姊姊。
平阳公主微笑道:“我来看看哥哥呀,哥哥你好些了么?”
被子底下传回李朝琰瓮声瓮气的声音:“好了好了,你走吧。”
平阳公主一挑纤细的眉梢,惊讶地道:“那怎么能行?母后特地叮嘱臣妹,来好好地‘关照关照’皇兄,哥哥,我听你的声儿不对,看来是真的病得不轻,你吃药了么?”
“……吃了。”那里头犹豫之后,传回一道踌躇的嗓音。
平阳公主颔首:“那就是没吃。”
隔了一晌,朱唇潋滟地笑开来:“哥哥,我找了个贴心的侍女,来为你侍疾,你乖乖起来让她喂你喝药吧。”
说罢李懋柔朝着熹色递了一记眼色,熹色会意,小心翼翼地踱到床榻前面,用向平阳公主近旁女侍学来的礼仪,规规整整地叉着手,凝立着。
被褥底下探出一条胳膊,往外摆了摆:“用不着,让人滚蛋。”
李懋柔勾唇:“果真?”
她笑语盈盈,看戏似的,目光在那紧盖的被褥,和一旁窘迫难堪的美人身上,来回地打量,眼底风浪清浅。
熹色是觉着,之前小皇帝还担心妹妹嫁到了王家,被王家怎生刁难穿小鞋,如今看来,这是杞人忧天了。他们兄妹俩真奇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真!”李朝琰不耐烦地道,“赶紧,滚蛋!没事别找你哥,你哥还能活几年。”
李懋柔叹了一声,伸臂挽住了熹色柔嫩的小手,要带她往外走,无奈地道:“那好,臣妹便带着美人去了。”
熹色是好不容易才踏进了紫宸殿,却连他一面都没见到,如何肯甘心离去。
虽不敢违逆平阳公主的动势,被迫转过了脚尖,但熹色不能就这般无功而返,她鼓足了勇气,幽幽地,声如蚊蚋地唤了他一声:“陛下……”
平阳公主霎时脱了手,不再拉扯熹色,旁观着退到身旁吃茶去了。
那被子果然被一把掀了开,露出李朝琰在被褥底下闷得彤红的俊脸。
黑漆漆的冷目,死死盯住床帏前进退不是的熹色,用力眨了几下,才确认是她,不是幻觉。
他的妹妹,果然很擅长拿捏他啊。
“你来作甚么?”李朝琰把激动压下去,装作冷淡,慢慢躺回枕上,嗤笑道,“不都说跟你两清了么。”
也不知为什么,分别这么久,熹色却比从前,与他默契更深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