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色的手指抚了抚额头,有一滴水,从不知哪里落下来的,她抬头看向上空,天清云淡,众鸟飞尽。
她扶着窗,缓缓地摇了下头。
之后几日,裴元谨多番上门来闹,要见熹色,孙大娘先礼后兵,看实在说不动,便请了人摆出棍棒阵,将他请出去。
裴元谨这厮是个固执的,在见熹色这件事上不肯罢休,讨了几回好打,看孙大娘不是好相与的主儿,便也起了歹念,暗中叫她“母大虫”。
这母大虫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春芬别馆寒酸至极,给她钱,她还拿乔,像护着鸡崽儿似的袒护熹色,不让她见任何人。
与流氓斗,自有流氓的斗法,既然这个母大虫不吃软的,那他便再来硬的。
于是裴元谨告上了洛阳的父母官,言这孙大娘仗势欺人,好好说话,她却要打。
府衙给他支了十个好手,让他带着寻春芬别馆理论。
但府衙的人毕竟是帮理不帮亲,为妥帖,裴元谨身旁也带了四五名随从。
这一下来了好戏,看客们纷纷聚拢而来,把春芬别馆围堵得水泄不通。
孙大娘还是不让,一马当先地操着狼牙棒当在门前,有万夫莫敌的气概。
她的独生儿子徐倾泓,虽是文士的身量体格,却也毫不畏惧。
二人正与府衙来的人周旋。
后院里熹色早就得到了消息,再也坐不住,若因此连累了孙大娘和徐倾泓的生意,她在这春芬别馆也是住不下去了。
到底裴元谨是为了自己才来骚扰,他不该为难孙大娘他们母子。
熹色不顾莹心的劝阻,来到了堂前。
这乌压压的人打得不可开交,孙大娘大嚷道:“可还有王法!你们看看这登徒子,见了我家骆娘子美貌,就起歹念,要抢占民女,我还打错了人不成!呸你个不要脸的烂王八,我家娘子早就说了不认识你,你是谁家来的羔子不识好歹,不让你见,你还报官!笑话!”
反正是争执不下,各说各的理。
裴元谨也不甘示弱,两路人马就在门前打成一团。
场面乱象横生,泼妇和泼皮,分不清谁更有理,迟疑了一会儿,再看战况,官衙的人看得瞠目结舌,想插手分开人已是来不及了,这时候谁要进去,只怕不挨两棒断条胳膊出不来。
熹色以前没发现裴元谨这般无赖的一面,或许他在长安的时候,连条地头蛇都算不上,处处碰壁,憋了一肚子火撒不出,如今遇上的是孙大娘这样的平民,他自然就敢蛮横无理搅和三分了。
她待要出头,平息事端,莹心却一把拉住娘子的胳膊,道:“娘子,万万不可。”
她怀着身孕,棍棒无眼,要是两路人马夹击下,身子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熹色便在旁边看着,干焦急,徐倾泓眼角余光瞥见熹色来了,要劝她离,谁知才跟来几步,身后裴元谨那边的便有大棒打过来。
棍棒从徐倾泓身后落下,招呼的却是熹色的那个方向。
熹色面孔发白,急忙后退。
徐倾泓也察觉到身后的棒子落下来,但为时已晚,那棍棒重重地击打在他单薄的背脊上,令他重创,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
正是砸向熹色的方向。
熹色慌忙间往后退,双手捂住肚子,却看不着身后的路。
霎时间,身后似有一道芙蕖香味铺天盖地地罩落。
熹色脚下一滑,身子往后,撞进了一个结实如墙的怀抱当中。
一双手臂从身后,托住了她腰。
缓冲了她往后跌倒之势,熹色才得以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