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暮雨潇潇,连绵牵丝的细雨,洒落在池畔如雪般莹白的梨树上。
深院以外的薜荔墙边,停着一辆华盖雕车。
从车窗里边,一只小手打起了帘,探出来一颗毛绒绒的梳着总角的圆脑壳。
那小脑袋好奇地往外探看着,只见一扇紧闭的朱门,锁头刚刚拆卸,在烟雨里静默着。
身后一双柔软而有力的手托住了他的腰,令他重心固定在马车里,不会摔出去。
小家伙看了半晌,着实也没瞧出任何门道来,扭过头,望着车中自己神思恍惚的母亲,道:“阿耶进去那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
他扳着小手指头,数了又数,得有小半个时辰了。
也不知道阿耶要见的人是谁。
熹色回过神,垂下眼眸,低低地看过来。
只是掀开车帘张望了那么一小会儿,这小家伙的脑袋上已经沾满了晶莹的雨珠,发丝都被雨浸湿了,她叹了口气,含有几分怨怪地睨着他,并从身旁取了一条干净的毛巾,替李兜兜兜在脑门上,用力地擦了擦,还给自己一个干净可爱的儿子。
“不要多问。你阿耶让我们在这里等着,等一会就是了。”
小家伙于是不再问,讪讪地应了一声:“哦。”
太子出生以后,李朝琰改了年号,为天麟,有天赐麟儿之意,也象征着陛下得到这个孩子有多高兴,次年,李偲小朋友便被立为太子。
如今是天麟五年,天下承平,四海安定,正值春三月修禊,李朝琰将一应朝中诸务交托韩府俭,告了几个月的休假,带着她们母子,预备南下吴中。
陛下一生困于皇城,不得出,这是难得的一个机会,可以亲下江南,体察民情,总体而言也算是利大于弊,何况朝野安宁,也并无要事烦心,韩老鞠躬尽瘁,率麾下诸省诸司,也能应付得来。
这第一站,便是洛阳。
几年前,熹色曾经答应李朝琰,陪他来洛阳。
她虽不见郭太后,但李朝琰在母后这里,受了不小的伤,他需要一个人在背后支撑着他,给他力量。
也不知里边谈得如何了。熹色心中喃喃着。
风吹帘动,往窗外望去,细雨萧瑟,梨花荼蘼,皆在雨水中静默。
一室的冷光之中,郭太后开了口,打破了长久的静寂与持凝。
“兜兜是不是来了?”
适才母子交谈了几句,数年不见,彼此也攒了一些话的。
然而那些话说完以后,他们却再一次默契地发现,接下来已经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了。
尤其郭太后对熹色的成见,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放下的,饶是她在洛阳已经安养多年,如今提起熹色,也仍是免不了言语神色之间的轻蔑,令李朝琰蹙起了眉头,也不愿再与她多费唇舌去辩解。
骤然听见郭太后问起兜兜,李朝琰抬起了头。
郭太后抚着手边的茶盏,低声地笑道:“听说是叫兜兜。哀家还没见过自己的孙儿,他是不是跟你一起来了洛阳?”
李朝琰不作声。
即便是郭太后想见兜兜,能不能见到,也是由色色说了才算。
郭太后叹息着道:“你现在,有了你们的小家。人人都说,皇帝椒房专宠,不纳小妇,哀家是错了,你比你的父皇是强干不少的,你对得起他们母子。”
李朝琰道:“夫妻二人,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有爱与敬重,方能长久。”
郭太后微微怔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