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审官又从真温霄寒的死因下手,怀疑他是被柳竹秋杀害的,派人去成都提来温霄寒的姑父姑母,再派人押柳尧章去陕西挖出温霄寒尸骨,带来京城勘验。
尸骨先到京,仵作验骨后报称死者身前无中毒受伤迹象,确系患病而亡,但面目早已腐烂,难以断定身份。
又过半个月,温姑妈来了。
这些年她每年都会收到侄儿寄来的丰厚供养,尤其是近两年,每次都多达上千两。
她拿着这些钱置地买房,悠闲富足地安度晚年,从没怀疑北京城里飞黄腾达的温霄寒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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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成都知府派官差来提她上京,她还以为侄子得罪了权贵,遭人陷害,决定亲自为他喊冤。及到在公堂见着柳竹秋,她一下子愣眼巴睁。
听主审官说温霄寒已于九年前身故,这九年来给她写信寄钱的侄儿都是柳竹秋冒名顶替的,温姑妈嚎哭两声,当场晕死过去。救醒后一个劲儿哭,任凭官员们逼喝也不肯发一言。
柳竹秋说:“她只是个寻常的老实妇人,大人们莫要吓坏了她,不如先让我单独跟她说几句。”
主审官应允,叫差役领她们去后堂,派书吏隔着帘子记录二人的对话。
柳竹秋和温姑妈面对面站着,看她哭成泪人心中很不忍,指着一旁的凳子用乡音说道:“姑妈腰不好,坐着说吧。”
她以前通过对方的来信得知,温姑妈因长期劳作患有严重的腰病,一到秋冬便发作,为此还专门叫人请了名医为其医治。
温姑妈收到关心哭得更伤心,擦着泪眼打量她,小心问:“你是柳侍郎家的大小姐?”
柳竹秋点点头,柳家在成都是远近闻名的望族,当地人基本都知道。
温姑妈说:“你小时候我还见过你的,那阵你最爱吃我店里的红糖糍粑,每天下午你家保姆都抱你来买。”
柳竹秋六岁时离开家乡,已能记事了。经她一说想起来,惊喜感慨:“我还记得,那时你家的铺子开在长顺街。”
“对对,我们最开始就在那里做生意。”
温姑妈正感叹双方有缘,忽见柳竹秋眼眶泛泪,惊疑:“你咋个哭了?”
柳竹秋拭泪:“你当年看到的那个保姆叫蒋妈,是我最亲近的人,不久前过世了。”
温姑妈受过柳竹秋莫大恩惠,此时看出她是个重情之人,不相信她会专门杀害侄儿,冒用身份,便问她温霄寒是怎么死的。
柳竹秋讲述当年还乡为祖父母迁坟,路过陕西救助温霄寒的情形,而后说:“官府已将令侄的遗骸运来京城,你可去瞧瞧,看是否还能认出来。”
温姑妈跟差役去认尸,尸体皮肉几乎烂尽,又被仵作用开水煮过一遍,只剩下骷髅。
她发现骷髅右小腿有骨折的痕迹,当即哭道:“错不了了,这就是我那苦命的侄儿。他说他小时候摔断过右腿,长大后走路还有点跛。”
柳竹秋遇到温霄寒时,他病势沉疴,不曾下地走路,所以不知他跛脚。
想到她为柳丹伸冤时,贾令策曾买通温霄寒在杭州的同乡樊希仁揭发她,而樊希仁也没提到温霄寒是跛子。
看来他真是个离群索居的孤僻人,出身贫贱,身世苦寒,却有着极高的天赋和毅力,能抓住所有机遇,在短短一年多内一口气从童生考中举人,在进京赶考途中因病陨落,可谓天嫉英才。
柳竹秋想大概正是“怀才不遇”的相同特质促成了她和温霄寒的奇缘,这个与她相识短暂,却给过她最多庇护的书生是她今生最大的贵人。
审案官们不敢对案子刨根问底,等温霄寒的死因和身份都得到查证,觉得差不多可以交差了,便依律宣判柳竹秋欺君罪名确凿无误,辜念其曾有功于社稷,折为绞监侯。
萧其臻、柳尧章等从犯判处革职充军。柳邦彦因包庇罪革职流放。柳尧范、柳尧哲削职为民。
宋妙仙等逃犯列入通缉,抓捕归案后再审判治罪。
他们先列个不轻不重的判决投石问路,最终拍板定案的还是庆德帝。
庆德帝看完卷宗,派庄世珍去内阁征询阁臣们的意见。